海拔五千米的唐古拉山口,寒风裹挟着雪粒砸在江砚冻得发紫的脸上。他缩在迷彩帐篷里,用匕首挑着篝火里的牛粪饼,火星子溅在作战靴上,烫出一个个焦黑的斑点。新兵连结束后被分到边防哨所的第三个月,江砚终于明白父亲那句 “部队会磨平你的棱角” 是什么意思 —— 这里的棱角不是叛逆,而是连呼吸都要和稀薄氧气对抗的倔强。
“江砚!又躲着烤火?” 班长陈铁的吼声掀开帐篷布,带着冰碴子的冷风瞬间灌满狭小空间。这位皮肤黝黑的老兵踢开江砚脚边的空罐头盒,“炊事班的高压锅又被你拆了?连长在发脾气,说你再搞破坏就关禁闭!”
江砚抹了把鼻子,从裤兜里掏出半截齿轮:“班长,那锅密封圈老化了,我改良了下结构。” 他把齿轮在掌心转得飞响,金属反光映出帐篷顶晃动的冰棱,“上次巡逻遇见暴风雪,要不是这锅能快速煮热姜汤,小李子那新兵蛋子早冻废了。”
陈铁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笑骂着踹他屁股:“鬼点子比天上的星星还多!不过连长说...” 话音未落,尖锐的警报声撕裂雪原。江砚条件反射般抄起 95 式突击步枪,跟着班长冲出帐篷,寒风吹得睫毛瞬间结霜。
哨所瞭望塔上,望远镜传来的画面让所有人倒抽冷气。二十余名武装分子正沿着边境线移动,他们背着改装过的 AK-47,领头者肩上扛着火箭筒,在雪地留下的脚印像道狰狞的伤口。连长举着对讲机的手青筋暴起:“B 组留守,A 组跟我拦截!”
江砚被分到突击小队,踩着齐膝深的积雪向前突进。高原反应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但握着枪的手稳得惊人 —— 这得益于父亲从小魔鬼式的体能训练,此刻竟成了保命的本钱。当距离敌人还有三百米时,江砚突然拽住身边战友:“风向不对,他们在下风处设了诡雷!”
陈铁一愣,立即示意全队卧倒。江砚匍匐着向前挪动,指腹擦过雪面凸起的冻土块,凭借在学校拆解机械的经验,准确找到埋雷点。他用刺刀小心翼翼挑开伪装网,三枚 66 式反步兵雷串联成三角形,只要触发其中一个,整片区域都会变成死亡陷阱。
“后撤五十米!” 江砚压低声音。当全队转移到位,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弹壳,系上登山绳甩向雷区。“砰” 的爆炸声中,雪雾腾空而起,弹片擦着江砚耳际飞过,划出一道血痕。陈铁拍着他肩膀大笑:“小兔崽子,立大功了!”
这场战斗后,江砚成了哨所的 “奇兵”。他改装的雪地摩托能在冰面上飙出 60 码,自制的红外线报警器让越境者无所遁形。但调皮本性依旧难改,他会在老兵们熟睡后,把辣椒粉撒进呼噜震天的战友袜子里;用弹壳给炊事班焊了个会翻跟头的烤架,把羊肉烤得外焦里嫩。
日子在巡逻、训练和恶作剧间流逝,转眼到了退伍倒计时三个月。那天江砚正在检修哨所通讯设备,陈铁突然塞给他张调令:“团里要组建特战预备队,点名让你去。连长说你小子天生是打仗的料。”
江砚着调令边角,金属眼镜框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真正的战士,不是靠拳头,而是靠脑子。” 正当他犹豫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 是发小林小虎的消息,约他退伍后去云州最火的酒吧聚聚。
“我考虑下。” 江砚把调令塞进迷彩服内袋。傍晚巡逻时,他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突然有些恍惚。这片曾让他咒骂的高原,此刻竟像块磁铁,吸走了他骨子里的浮躁。但酒精和老友的呼唤同样,毕竟,他还是那个在中学篮球场翻墙逃课的江砚。
退伍前的最后一次任务来得猝不及防。情报显示,有跨国贩毒集团企图通过边境无人区运输毒品。江砚所在的特战预备队连夜出动,在暴风雪中埋伏了整整三天三夜。当毒贩车队进入射程时,江砚作为狙击手,负责掩护突击组行动。
透过瞄准镜,他看见毒贩头目脖颈处狰狞的狼头纹身,那人正用望远镜观察西周,金属镜片反射的冷光让江砚心头一颤。“准备射击!” 对讲机里传来命令。就在扣动扳机的瞬间,江砚突然发现车队尾部有个被捆绑的小女孩,她的眼睛在雪光中忽闪,像极了初中时他保护过的那个女生。
“等等!有平民!” 江砚压低声音。但呼啸的风声吞没了他的警告,枪声骤然响起。混乱中,毒贩头目抱着小女孩躲进装甲车,火箭弹拖着尾焰飞向我方阵地。江砚来不及多想,抓起手雷跃出战壕,在雪地上翻滚着接近目标。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装甲车,江砚浑身是血地爬起来,怀里紧紧护着昏迷的小女孩。当他把人交给医疗兵时,才发现自己右臂中弹,鲜血浸透了迷彩服。但这次立功受奖的喜悦,被小女孩额头的擦伤冲淡了 —— 如果当时他能再快一秒,或许就能避免这场伤害。
这件事成了江砚心里的一根刺。退伍那天,陈铁拍着他肩膀说:“你小子注定不属于这里,云州才是你的战场。” 江砚望着营区门口的界碑,突然觉得那些调皮捣蛋的日子都成了遥远的过去。他把军功章塞进背包,转身踏上归途,却不知道,命运的风暴正在前方等着他 —— 而这场风暴的起点,正是林小虎的那个邀约电话。
回到云州的第一周,江砚每天都泡在健身房,用沙袋宣泄着退伍后的迷茫。首到第七天晚上,林小虎的电话再次响起:“江哥!我在‘暗夜’酒吧,出事了!有人找我要高利贷,你快来!” 电话里传来酒瓶碎裂的声音,江砚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他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军用靴踩在油门上的力道带着在高原养成的狠劲。深夜的街道空荡冷清,仪表盘的蓝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当交警的停车示意牌出现在前方时,江砚犹豫了一瞬 —— 酒驾、无证驾驶,这些后果在朋友的呼救声中变得微不足道。他猛打方向盘,警车的鸣笛声在身后响起,而他满脑子都是林小虎被按在地上殴打的画面。
这场追逐最终以撞断路边护栏告终。江砚爬出变形的车头,望着远处闪烁的警灯,突然想起在高原执行任务时,自己曾发誓要守护的正义。但此刻,他却成了法律的违反者。当手铐扣上手腕的瞬间,他听见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 —— 不知道林小虎怎么样了。
部队的处分来得很快。江砚站在指导员面前,看着文件上 “开除军籍” 西个字,突然觉得讽刺。那些在高原上流过的血、立过的功,都抵不过这一晚的冲动。走出部队大门时,他摸出军功章,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父亲打来的电话在裤兜里震动,江砚盯着屏幕上 “爸” 字,最终按下了关机键。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江砚望着云州繁华的街道,突然觉得陌生。曾经那个热血莽撞的少年,在军营里经历了生死,却在即将回归平静时,被命运推下了另一个深渊。而前方等待他的,是更黑暗的迷雾,以及父亲用生命守护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