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湖旅社。
“祁哥，查到了！”
欧阳鲲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房间的死寂。
他猛地从电脑前抬起头，双眼因为亢奋和熬夜而布满血丝。
他指着屏幕上一串银行流水数字。
“周力的个人账户，在巡视组出事前三天，收到过一笔一万五的转账。”
“出事后第二天，账户又收到一笔西万的转账。”
“转款方账户是一家叫‘金冠游戏厅’的商户。”
“走。”祁同伟拿起椅背上的黑色外套。
“去那个金冠游戏厅试试水。”
金冠游戏厅。
坐落在一条老商业街上，门面不大，廉价的霓虹灯招牌闪烁着几个彩色大字。
门一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震耳欲聋的电子乐、金属币碰撞的脆响，混杂着烟草、汗液和劣质香水的味道。
祁同伟一身休闲装打扮，整个人显得随性又松弛，仿佛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寻乐者。
他熟门熟路地在前台换了两百块的游戏币，抓了一半放在小盒子里递给身旁的欧阳鲲。
“随便玩，别站得跟个木头一样。”
欧有鲲捧着一盒游戏币，坐到一台拳皇街机前开打。
祁同伟没再管欧阳鲲，自顾自地在游戏厅里闲逛，眼神看似随意，却像雷达一样扫描着每一个角落。
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祁同伟发现一个瘦削的背影，正是周力。
周力正对着一个穿黑色紧身背心、手臂上纹着过肩龙的壮汉，点头哈腰，神态卑微地递上一个信封。
壮汉掂了掂信封的厚度，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
他转身推开身后一扇标着“消防通道，禁止占用”的厚重铁门，让周力进去。
有意思。
祁同伟冲着还在和捕鱼机较劲的欧阳鲲招了招手。
“走了，带你去玩点更刺激的。”
两人来到消防通道门口，那纹身壮汉果然如一堵墙般，伸出粗壮的手臂拦住了他们。
壮汉眼神凶悍，沉声喝止道。
“干什么的？里面是仓库，闲人免进！”
“兄弟，楼上是不是有好玩的？”
祁同伟脸上挂着笑，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恼怒，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崭新的软中华，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楼下太吵，想找个清静地方，跟朋友玩两把。”
纹身壮汉看了一眼祁同伟手里的烟，又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眼神里的警惕丝毫未减。
“听不懂你说什么，楼上没东西，你们一边玩去。”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女声从旁边传来。
“阿力，怎么回事啊？吵吵闹闹的，惊扰了贵客你担待得起吗？”
一个穿着红色紧身连衣裙的女人，踩着细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
她约莫三十岁上下，一头波浪卷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妆容精致，眼波流转间透着一股成熟的风情。
被叫做阿力的壮汉，气势瞬间矮了半截，恭敬地低下头。
“花姐。”
花姐的目光落在祁同伟和欧阳鲲身上，像是在审视两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她的视线在祁同伟俊朗的脸上，多停留了两秒，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
“两位小哥看着面生啊，不是本地人吧？”
“花姐好眼力。”
祁同伟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顺手将那整包没开封的中华烟，不容拒绝地塞进了阿力的上衣口袋。
“我们来翠峰这边考察个项目。”
“晚上闲着无聊，听朋友介绍，说这里能玩点不一样的。”
祁同伟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点明了自己是外地来的“肥羊”，又暗示有熟人引荐，更不着痕迹地捧了对方一手。
花姐眼波流转，掩嘴咯咯地笑了起来，胸前随之波涛起伏。
“原来是大老板啊，那可是贵客。”
“行吧，既然是朋友介绍来的，面子总要给。”
她扭动着腰肢，在前面带路，纤手推开了那扇神秘的消防门。
“跟我来吧。”
门后是一条狭窄向上的楼梯。
楼梯的尽头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里没有吵闹的电子音乐，只有筹码碰撞的清脆声、荷官的报牌声，以及赌客们偶尔发出的咒骂声。
百家乐、二十一点、德州扑克……各类赌台一应俱全。
这里才是真正能吞噬人骨头的销金窟。
“两位老板，想玩点什么？”花姐笑吟吟地问，姿态亲昵了许多。
祁同伟指了指角落里最热闹的那张德州扑克牌桌：“我就玩那个。”
他又拍了拍欧阳鲲的肩膀，像个慷慨的大哥。
“你去玩你的，输了算我的。”
欧阳鲲浑身不自在地朝着二十一点的牌桌挪去。
花姐亲自领着祁同伟到了德州扑克的牌桌，巧笑嫣然地紧挨着他坐下。
“小帅哥，姐姐陪你玩几把？”
“求之不得。”
牌局开始。
祁同伟的表现像一个标准的赌场雏儿，下注瞻前顾后，毫无章法，脸上时而懊恼，时而兴奋，很快就输掉了几千块的筹码。
“哎哟，小帅哥，你这技术可不行啊。”
花姐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身体有意无意地靠了过来，吐气如兰。
“照你这么个玩法，带来的钱可不够输哦。”
祁同伟脸上挂着浑不在意的笑容。
“钱是王八蛋，花了还能赚。能有花姐这样的美人陪着，输点钱算什么。”
祁同伟的话引得花姐又是一阵娇笑，看他的眼神里兴趣又多了几分。
祁同伟眼睛不时瞄向不远处的周力。
周力正坐在一张赌大小的桌子前，双眼通红，面前的筹码己经所剩无几。
一个靠偷鸡摸狗为生的人，哪来的本钱在这里一掷千金？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得到了一笔横财。
祁同伟感觉差不多了，于是他将桌上仅剩的筹码一把推了出去，摊了摊手，起身告辞。
花姐似乎意犹未尽，追上来，将一张烫金名片塞进祁同伟的上衣口袋。
“小帅哥，明天还来玩啊，姐姐给你打折。”
祁同伟笑着应下，拉着赢了一堆筹码的欧阳鲲离开。
两人路上一合计，一输一赢，最后还赚了两百。
“祁哥，要是没我，你估计要连吃几个月泡面了。”欧阳鲲一脸得意地说着。
回到旅社，祁同伟立刻拨通了秦大彪的电话。
“老秦，立刻把周力控制起来连夜审！”
“他不是什么小偷。”
“他是那帮人故意抛出来混淆我们视线的烟雾弹！”
“好！”秦大彪在那头干脆地应下，语气里透着一股杀气。
挂断电话，祁同伟走到窗前，俯瞰着翠峰市看似平静的夜景。
只要撬开周力的嘴就能顺藤摸瓜揪出这群王八蛋。
第二天清晨。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刚刚睡下的祁同伟惊醒。
“同伟，周力死了。”
“昨晚我们找了他一晚，没有找到。今天一早，有人在北河岸边发现一具浮尸。”
“捞上来一看就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