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殿偏殿的琉璃窗滤下细碎金光，白珩蜷缩在雕花软榻上，指尖无意识着月澜鸣霄弓的虚影。自那日与比比东长谈后，她被安排在这座幽静的院落，表面是贵宾待遇，西周却布满暗哨。狐耳烦躁地抖动着，她突然无比想念清风村的粗茶淡饭，还有李成渊布满老茧的手掌。
“吱呀——”檀木门被推开，带着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白珩慌忙起身，只见比比东身着一袭素色长裙，卸下了往日的威严冠冕，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妇人。她身后的侍女捧着鎏金托盘，盏中茶水正腾起袅袅白雾。
“不必多礼。”比比东抬手示意，目光落在白珩颈间晃动的心形吊坠上，“这些日子住得可习惯？”
白珩垂眸行礼，银眸映着地面繁复的云纹：“多谢冕下关照，只是……”她咬了咬下唇，终究没说出“想回清风村”的话。
“叫我母亲吧。”比比东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如同叹息。白珩猛地抬头，却见对方指尖轻抚过鬓角的白发，眼中罕见地泛起温柔，“这些日子看着你，总想起年轻时的自己……在曜青仙舟，你可有父母？”
空气瞬间凝固。白珩的狐尾不自觉收紧，记忆如利刃割开结痂的伤口。她想起漫天血火中倒塌的星槎，想起母亲将她塞进逃生舱时最后一抹微笑，想起父亲握着断剑冲向丰饶民时决绝的背影。“很小的时候，他们就死于丰饶民之战了。”她的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丰饶的赐福是诅咒，那些被侵蚀的人……”
比比东的茶杯重重磕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猛然站起，裙裾扫落了一旁的茶盏。滚烫的茶水在青砖上蜿蜒成河，倒映着她骤然苍白的脸。白珩这才惊觉，自己的话竟触碰到了对方最隐秘的伤口——那个被千寻疾囚禁在密室的少女，那个被迫看着爱人倒在面前的教皇，还有那个不得不将女儿送往敌国潜伏的母亲。
“你可知亲情为何物？”比比东逼近几步，眼中翻涌着白珩看不懂的情绪，“失去至亲的滋味，我比你更懂！”她的指尖几乎要戳到白珩额间，“可你呢？明明有人愿意护着你，偏要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白珩的眼眶突然发烫。在仙舟时，她是云上五骁的团宠，是被应星宠着、被镜流护着的小狐狸。可来到斗罗大陆后，她只能将柔软藏进坚硬的壳里。此刻比比东的质问，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拼命压抑的委屈。
“我不要什么母亲！”她突然失控地大喊，狐耳因激动而剧烈颤动，“在仙舟我有同伴，在清风村我有爷爷，他们才是我的家人！”话音未落，她的手腕己被紧紧扣住。比比东的力道大得惊人，首接将她拽到膝头，扬起手掌重重落在她的。
“啪！”
剧痛从身后炸开，白珩的眼泪瞬间涌出。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箍得更紧。第二下、第三下……传来的灼痛让她几乎蜷成虾米，记忆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屈辱。“放开我！”她哭喊着，“你根本不是我母亲！”
“现在知道疼了？”比比东的声音也带着颤抖，每一下责打都比上一次更轻，“你这倔强的性子，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最后一下落在她泛红的尾椎，白珩终于崩溃地大哭起来，泪水浸湿了对方的裙摆。
不知过了多久，白珩的抽噎渐渐平息。她趴在比比东膝头，尾椎还火辣辣地疼，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叹息。带着体温的手掌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这一次的触碰温柔得让人心颤。“以后，就叫我母亲吧。”比比东的声音软得不可思议，“我会护着你，就像……就像本该护着千仞雪那样。”
白珩的身体僵了僵。她想起议事厅里比比东谈及权力时的狠厉，此刻却在对方怀中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母性。“我……我想喝玄玉酒。”她抽着鼻子，小声说出在仙舟时最爱的酒，“应星酿的那种，喝了会有星星在嘴里跳舞。”
比比东的胸膛震动，竟发出一声轻笑。她将白珩搂得更紧，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好，派人去寻最好的酿酒师，就算踏遍斗罗大陆，也要酿出你的星星酒。”
暮色渐浓，殿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白珩蜷缩在比比东怀中，感受着平稳的心跳声。她的尾巴不自觉地缠上对方手腕，像极了幼时在仙舟，缠着应星讨要糖霜果子的模样。而比比东望着怀中安然睡去的少女，终于将多年未曾落下的泪水，悄然滴落在那雪白的狐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