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 年深秋的徐州城,泡桐树的叶子己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铅灰色的天空。苏程潇站在 "程记武馆" 的演武场中央,唐横刀插在脚边的青石板缝里,刀刃映出他皱眉的模样。林墨卿抱着叠好的灰布制服从内院走出,制服口袋里露出半截东北地图,边缘被手指得发毛。
"组织部的密信在灶膛里烧了。" 她将制服放在兵器架上,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去东北的火车凌晨三点开,老周说车站有 ' 银狐组 ' 的尾巴。" 苏程潇弯腰拔刀,刀光劈开晨雾,惊飞了檐下最后一只麻雀。他想起三年前在地道里,老周被毒气熏瞎一只眼时,也是这样用刀背拍着他的肩膀说 "活着出去"。
收拾行装时,林墨卿把半枚珍珠耳坠缝进苏程潇的衣领。针脚穿过布料的声音里,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生的茧 —— 那是握手术刀和发报机留下的痕迹。"南京... 不去看看吗?" 他的声音低沉,想起上次路过南京时,城门口还挂着日军的头颅。林墨卿的针突然刺破指尖,血珠滴在地图的松花江标记上:"去,看完就走。"
火车在黎明前驶入南京站。苏程潇戴着压得很低的毡帽,看见月台柱子上残留的樱花浮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林墨卿挽着他的手臂,旗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煤渣,露出绑在小腿的勃朗宁手枪 —— 那是用佐藤弟弟的胁差熔铸的。出站时,老周递来油纸包,里面是温热的桂花糕,却在糕饼夹层藏着 "血盟" 最新的联络暗号。
南京城的梧桐树叶落了满地,踩上去发出碎裂的声响。苏程潇看着街边晒太阳的老人,他们袖口露出的刺青与自己胸口的 "血盟" 印记遥相呼应。路过夫子庙时,糖画摊的老师傅突然喊住他们,用糖勺在石板上画出完整的和平鸽,糖浆冷却时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像极了当年地道里的枪响。
大屠杀纪念馆的石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苏程潇的手指抚过 "遇难者 300000" 的石刻,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与石缝中的苔藓融为一体。林墨卿将一束野菊花放在祭台前,花瓣上的露水沾湿了她袖口的党徽 —— 那是用日军子弹壳磨成的。当秋风卷起落叶,他们同时听见远处传来的钟声,与南京城破时的警笛惊人地相似。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 苏程潇的声音在纪念馆的回廊里回荡,他举起的右拳擦过胸口的刺青,刀疤在阳光下泛着粉红。林墨卿的宣誓声紧随其后,发间的银簪微微颤动,那是用师父留下的柳叶刀熔铸的。两人的影子投在刻满名字的石墙上,与无数牺牲者的姓名重叠,仿佛听见赵天雷在粮库引爆炸药时的大笑,老王临终前的忏悔,还有山本末路时的叹息。
宣誓完毕时,一只受伤的和平鸽落在祭台上。林墨卿掏出金疮药涂抹在它翅膀的伤口,苏程潇则用刀尖在石板上刻下 "血盟" 二字。当鸽子重新展翅,他们看见它脚环上刻着 "东北抗联" 的字样。老周的咳嗽声从回廊尽头传来,他手里的油纸包换成了冻硬的窝窝头,却在窝窝头里藏着东北日军要塞的布防图。
离开南京时,夕阳把梧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苏程潇回望纪念馆的方向,看见石墙上的 "300000" 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却又在他眼底变得更加清晰。林墨卿的手悄悄覆上他的,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就像当年在地道里,她用体温焐热他冻僵的手指。
"东北的冬天很冷。" 她看着火车窗外飞逝的景物,玻璃上凝结的水汽被手指划出松花江的轮廓。苏程潇摸出衣领里的珍珠耳坠,两半合在一起时,映出窗外渐浓的夜色。他想起组织部密信里的最后一句:"血盟未冷,新的征程己经开始。"
火车驶入徐州站时,月台上站满了送行的人。阿水带着武馆学徒们列队,每个人袖口都别着银杏叶标记。老吴拄着拐杖,拐杖顶端的刺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当火车鸣笛启动,苏程潇看见阿水举起的唐横刀,刀身上新刻的 "1945" 字样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林墨卿打开带来的南京泥土,里面埋着三枚弹壳,分别刻着 "血"" 盟 ""魂"。她将泥土分给送行的人,轻声说:"等东北解放了,我们再一起种梧桐树。" 火车加速时,苏程潇握紧唐横刀,刀鞘上的樱花纹路早己被磨平,露出下面刻着的 "还我河山" 西个大字。
东北的风雪己经在路上。苏程潇看着窗外逐渐模糊的徐州城,想起恩师说过的话:"刀客的路,就是要走到光明的地方。" 林墨卿靠在他肩上,听着火车碾过铁轨的声响,像极了当年地道里齿轮转动的声音。他们知道,血盟的故事远未结束,而新的战斗,正在遥远的东北,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