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刻兽骨
“骨头比纸更硬，誓言比血更深。”这句老萨满的驯鹿肩胛骨占卜辞，宛如一首古老而神秘的歌谣，在东北那片广袤而又充满传奇色彩的山林间，悠悠传唱。它像是一把无形的钥匙，开启了一段关于人狼契约、关于守护与抗争的故事。在这片山林里，骨头承载着岁月的沧桑和誓言的重量，血则流淌着生命的热度和承诺的真诚。而这句占卜辞，就像是一个神秘的预言，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一切，让人不禁心生好奇，想要探寻其中的奥秘。
正月初五，破五的炮仗声还在山沟里回荡，那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是山林在欢呼，又像是在向旧岁告别。杆子带着青皮，像两个勇敢的探险家，摸到了鬼见愁崖。这座崖，光是名字就透着一股神秘和险峻，仿佛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他们来到崖底，眼前出现了一幅奇特的景象。一头刚咽气的驯鹿静静地躺在那里，狼群己经啃光了它的肉，只留下一副完整的骨架，支棱在雪地上，宛如一座惨白的拱门。那骨架在洁白的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和阴森，仿佛在诉说着驯鹿生前的遭遇。
“就它了。”杆子看着驯鹿的肩胛骨，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用猎刀轻轻地敲了敲，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这玩意儿比桦树皮经造，埋土里十年不烂。”杆子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宣告着一个重要的决定。
青皮却没有立刻回应杆子。他的目光被鹿角吸引住了，角杈上缠着几缕灰毛，那分明是狼群故意留下的标记。而最粗那根角尖上，还穿着个亮晶晶的玩意儿——半块日本怀表，表链子打了个死结。那怀表在雪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狼在跟咱递话呢。”青皮小心翼翼地掰开怀表盖，里面没有机芯，只塞着团带血的棉花。他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它们认这地界，就像咱认祖坟。”在这片山林里，每一寸土地都有着它的故事，每一个标记都有着它的意义。狼群用这种独特的方式，向人类传达着它们的态度和意愿。
杆子开始动手削骨，他的动作熟练而果断，猎刀在驯鹿肩胛上游走，就像是一位技艺精湛的工匠在雕琢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先刻出歪扭的狼头，那狼头栩栩如生，仿佛在咆哮，展现出狼群的威严和力量。接着，他又刻出七道山梁，那是人和狼这些年厮杀的主战场。每一道山梁都承载着无数的恩怨情仇，每一道刻痕都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战火纷飞。
当刻到第八道沟时，意外发生了。老独眼公狼突然从崖顶现身，它的身影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它嘴里叼着根烧焦的箭杆，那箭杆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仿佛还带着战火的硝烟。
“要加码？”杆子眯眼瞅着那箭杆，他认出这是去年伏击狼群用的毒箭。公狼把箭杆横在骨片上，爪子按着箭镞“咔嚓”一掰，铁箭头竟断成两截。这一举动，仿佛是在向人类宣告着一种新的规则和挑战。
就在这时，青皮突然扒开驯鹿胸腔，从肋骨缝里抠出个黏糊糊的肉团子。“您瞧！”他兴奋地喊道。那是颗未消化的松籽，壳上还留着狼的牙印。这颗松籽，仿佛是狼群留下的又一个线索，一个关于这片山林资源分配的线索。
“得，再加条。”杆子骂咧咧地在骨片上添了道波浪线，“往后松子沟的松塔，人狼对半分。”在这片山林里，资源的分配一首是人和狼之间的一个重要问题。而这一次，通过狼的示意和人类的妥协，达成了一个新的平衡。
刻完最后一刀，杆子突然把骨片贴在耳畔。青皮凑近了听，竟有“嗡嗡”的震颤声。那声音虽然微弱，但却清晰可闻。二十里外，日军铁道兵的蒸汽锤正在夯路基。那蒸汽锤的声音，就像是一种不祥的预兆，打破了山林的宁静。
“小鬼子要断龙脉啊……”杆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担忧。他突然抄起猎枪，朝铁路方向放了个空响。枪声在山谷里撞出回音，惊起群群寒鸦。那些寒鸦在天空中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山林即将面临的灾难。
母狼就在这时出现了。它身后跟着三匹瘸腿狼，每匹都叼着东西：生锈的铁轨钉、半截信号旗、甚至还有只铁道兵的皮手套。这些东西，都是日军入侵的象征，它们的出现，让山林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和压抑。
最骇人的是领头母狼的动作——它人立而起，用前爪在雪地上划出两道平行线，正是铁轨的形状。这一动作，仿佛是在向人类发出警告，告诉他们日军的入侵己经威胁到了这片山林的生存。
“操！狼比人先觉出祸事！”杆子愤怒地往骨片上啐了口唾沫，然后突然划破拇指，在刻痕里抹上道血线。那血线鲜艳而夺目，仿佛是他对这片山林的承诺，对守护家园的决心。
母狼竟也照做。它咬破前爪肉垫，血滴在骨片上“滋滋”地渗进骨缝。那血滴，就像是一种神圣的符号，见证了人狼之间的契约。更奇的是，那头独眼公狼突然蹿上崖顶，对着将圆的月亮发出长嗥。霎时间，整座山梁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嗥，声浪震得树梢的冰溜子“噼里啪啦”往下掉。那狼嗥声，仿佛是一种神秘的力量，一种团结的信号，让山林里的每一个生命都感受到了震撼。
青皮突然发现雪地在反光。他扒开表层雪粉，底下竟是密密麻麻的兽骨——有狼的、鹿的、甚至还有熊的，全都头朝铁路方向排列。这些兽骨，仿佛是山林里的守护者，它们用自己的身体，表达着对日军入侵的抗议和对这片山林的守护。
“它们在用祖坟挡铁道……”青皮的嗓子发紧，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这哪是契约，分明是战书！”在这片山林里，人狼之间的契约己经不仅仅是关于资源分配的问题，更是关于守护家园、对抗外敌的共同决心。
开春化冻时，村民在鬼见愁崖下挖出七具日军铁道兵尸体。每具尸体的口袋里，都装着块刻狼头的骨片。那骨片，仿佛是一种诅咒，一种来自山林的惩罚。那些日军铁道兵，以为他们可以用钢铁和蒸汽征服这片山林，却没想到遭到了山林的反抗。
最邪门的是那头驯鹿骨架——明明埋在三尺冻土下，鹿角却诡异地冒出新芽，嫩绿的新枝上缠着几根灰白狼毛。那新芽，仿佛是生命的希望，是这片山林在经历了磨难后重新焕发生机的象征。
杆子把契约骨片供在祠堂神龛里。某夜守灵时，他看见母狼隔着窗棂凝视那骨头，金褐色的眼珠里映着跳动的长明灯火，像两簇永不熄灭的野火。那母狼的眼神，仿佛在诉说着对这片山林的守护，对契约的坚守。
——“当野兽开始守护山林，人类才听见大地的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