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三，杆子是被渡鸦的叫声吵醒的。
三只黑鸦蹲在窗棂上，喙里叼着带血丝的狼毛。杆子推开结霜的窗户，看见屯口老榆树上钉着只金雕——翅膀被皮绳捆着，金褐色的眼珠死死盯着他，爪子上还勾着半块带"卍"字的日军袖章。
"这扁毛畜生咋还戴着鬼子布？"杆子刚嘀咕完，金雕突然挣断皮绳，利箭般朝他面门扑来！
"蹲下！"青皮从柴垛后窜出，甩出个绳套勒住雕脖子。那雕竟不挣扎，反而扭头啄向自己胸脯——噗嗤！羽毛里迸出团黑血，溅在雪地上组成了个狼头图案。
晌午，祠堂前聚满了人。
猎户赵大膀子捂着眼惨叫，指缝里汩汩冒血。他昨晚刚吹嘘过用狼崽皮做护膝，今早就被雕群袭击。"那畜生专啄眼珠子！"他老婆哭嚎着，"啄出来还…还吞了！"
老萨满用狼骨拨开赵大膀子的眼皮，倒吸凉气——眼窝里留着三道爪痕，排列得跟狼趾一模一样。更瘆人的是，所有被袭击者都是当年参与过狼崽屠杀的猎户。
"报应啊…"塬生突然指向天空。众人抬头，看见十几只金雕正在屯子上空盘旋，每只爪子上都缠着褪色的红头绳——正是狼崽们当年戴的标记！
青皮跟着雕群追到断崖边，发现了更惊人的景象。
崖壁上密密麻麻全是鹰巢，每个巢里都垫着狼毛。有只跛脚母雕正给幼雏喂食，吐出来的竟是半只田鼠——肚皮上还带着"卍"字烙印！
"狼和雕结盟了。"青皮刚说完，背后传来熟悉的呜咽声。狼孩蹲在岩缝里，正用兽牙给只幼雕梳理羽毛。见他来了，狼孩突然抓起把雪往天上抛。
雪粉纷扬中，青皮看清了崖壁上的刻画：一群狼仰头长啸，金雕在云间摆出箭头阵型，正指向日军废弃的毒气库。
黄昏时分，报复升级了。
七只金雕突袭祠堂，专啄供桌上的狼髀骨。杆子抡起火铳要打，母狼却从房梁跃下，一爪子拍偏了枪管。
"你护着它们？"杆子不可置信。母狼突然人立起来，前爪拍向自己左眼——那里有道陈年箭伤。青皮猛地想起三年前，正是赵大膀子射瞎了这只母狼的眼睛。
最骇人的是狼孩。他不知从哪拖来个日军钢盔，里头盛着十几颗浑浊的眼球。小满吓得首往后退，却见狼孩捧起钢盔，像献宝似的举向雕群。
月圆夜，最后的清算来临。
金雕群带着狼孩飞上悬崖，那里躺着具穿关东军制服的骷髅。狼孩把钢盔扣在骷髅头上，突然发出声既像狼嗥又似雕唳的尖啸。
刹那间，所有金雕集体俯冲，利喙雨点般啄向骷髅眼窝。每啄一下，就有道金光射向月亮。杆子突然发现那不是光——是无数根带着血丝的雕翎，在月华下组成幅巨大的狼瞳图案！
"天罚啊…"老萨满跪下来，用木碗接住飘落的金羽。第二天清晨，人们发现所有参与屠狼的猎户家门口，都摆着颗冰雕般的狼牙。
开春那天，青皮在狼窝发现捆金雕尾羽。
每根翎毛上都刻着奇怪的符号，连起来竟是张地图：标着日军毒库、狼群迁徙路线，还有处从没人见过的温泉。杆子把羽毛插在帽子上，突然听见空中传来清越的雕鸣。
抬头望去，那只跛脚母雕正领着幼雏飞向北方。它爪子上缠着崭新的红头绳——是小满编的平安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