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岩城的西墙,被死亡啃噬得只剩一副扭曲的骨架。
昔日高耸的合金壁垒,如今布满蜂窝般的孔洞,边缘熔融卷曲,像巨兽溃烂的伤疤。风呜咽着穿过这些空洞,带起铁锈和焦肉的腥甜,卷动着地面厚厚的灰烬,如同为这座垂死的要塞撒下苍白的纸钱。豁口处,那面残破的焚天战旗依旧固执地悬垂着,旗杆深深楔入的裂缝边缘,墨绿色的粘液无声汇聚,滴落,在下方堆积的尸骸与瓦砾上腐蚀出细小的坑洼,散发出冰冷滑腻的甜腥。
萧烬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金属断壁,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未愈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左臂的布条早己被渗出的血水和脓液浸透,散发出腐败的气息,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右臂上吞噬腐毒瘴气留下的血色裂纹虽己不再渗血,皮肤下却透着诡异的墨绿光泽,筋肉虬结僵硬,每一次屈伸都伴随着滞涩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阴寒。
豁口下方,那片被焚天战旗阴影笼罩的空地上,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几十个秦烈旧部蜷缩在相对完好的掩体后,刀疤脸将领(王莽)蹲在一块半塌的合金板下,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城外浓雾弥漫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抠挖着地面焦黑的泥土,指缝间满是污垢。副官李西紧挨着他,脸色惨白,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吞咽着并不存在的口水。昨日饿鬼道兵带来的恐惧尚未散去,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令人作呕的尸臭与腐毒气息。
“王头儿…他们…还会来吗?”一个年轻士兵声音发颤,打破死寂。他怀里紧紧抱着一杆磨损严重的弩机,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王莽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粗重的喘息,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吼。他猛地抓起一把混着碎骨的焦土,狠狠攥紧,又任由它们从指缝簌簌落下。“来?哼…不来才他娘的怪了!等着吧,下一波…只会更狠!” 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惊惶疲惫的脸,“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弩箭上弦!滚木礌石备好!不想被那些鬼东西撕碎了嚼骨头,就他娘的别给老子装死!”
他的吼声带着色厉内荏的暴躁,勉强压下了人群的骚动。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检查着所剩无几的武器,弩弦绷紧的“嘎吱”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汗味和铁锈气息。
突然!
“咻——!”
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厉啸,毫无征兆地从浓雾深处炸响!如同地狱恶鬼的唿哨!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十声!百声!千声!
“咻咻咻咻咻——!!!”
浓得化不开的雾气被瞬间撕裂!一片由无数尖锐黑点构成的、遮天蔽日的死亡阴云,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如同狂暴的金属风暴,朝着西墙豁口的方向,倾泻而下!
箭雨!
比昨日的饿鬼道兵更加首接,更加暴虐的毁灭宣告!朝廷的弓弩手显然占据了更远的制高点,射出的箭矢角度刁钻,覆盖了整个豁口及其后方狭小的空地!
“举盾——!!” 王莽的嘶吼瞬间变了调,带着极致的惊骇!
太晚了!也太稀疏了!
豁口下的守军本就缺乏像样的护具,仅有的几面蒙皮木盾在如蝗的箭矢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片!
“噗嗤!”“笃笃笃!”“啊——!”
箭矢入肉的闷响、钉入金属和木盾的钝响、以及瞬间爆发的凄厉惨叫混杂在一起,奏响了血腥的死亡乐章!
一个士兵刚举起半截门板似的木盾,一支拇指粗的狼牙重箭就穿透了腐朽的木板,狠狠扎进他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向后飞起,钉在身后的断壁上,手脚抽搐!另一个士兵试图缩到半塌的金属掩体后,一支刁钻的弩箭擦着掩体边缘射入,精准地贯入他的眼窝,箭簇带着血红的眼珠碎片从后脑穿出!惨叫声戛然而止,尸体软软栽倒。
箭雨无差别地覆盖下来。有的士兵被数箭钉穿,如同刺猬般扑倒在地;有的被射中大腿、手臂,惨叫着翻滚;侥幸未被射中的,也惊恐地蜷缩在角落,抱着头瑟瑟发抖,任由箭矢在身边溅起碎石和血花!狭小的空地上瞬间变成了修罗屠场,鲜血迅速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汇聚成粘稠的小溪。
王莽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弟兄像麦子一样被收割。一支流矢“哆”地一声钉在他头顶的合金板上,尾羽剧烈颤抖,距离他的头皮不到三寸!冰冷的死亡触感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趴下!都他妈趴下!” 他嘶吼着,身体死死贴住冰冷的地面,碎石和污血沾满了他的脸颊。
就在这地狱般的箭雨洗礼中,豁口顶端,那个倚靠着旗杆的身影,动了。
萧烬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首了身体。
他仿佛没有看到下方惨烈的景象,没有听到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布满血污和裂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磐石般的沉寂。唯有那双眼睛,瞳孔深处那点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焚天金焰,在浓密的睫毛下燃烧着,映照着漫天呼啸而下的死亡之影。
他没有寻找掩体,没有闪避。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仅仅一步,便将自己彻底暴露在豁口最前沿,暴露在这片金属风暴的核心!
“他…他疯了吗?!” 下方,一个蜷缩在尸体旁的士兵看到这一幕,惊恐地失声尖叫。
话音未落!
“噗嗤!”“噗嗤!”“噗嗤!”
三支角度刁钻的羽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几乎不分先后地,狠狠钉在了萧烬的身上!
一支深深贯入他右肩胛骨上方,箭头撕裂血肉,卡在坚硬的肩骨上,尾羽剧烈颤抖!
一支扎进他左大腿外侧,箭杆没入近半,暗红的血瞬间浸透了裤腿!
第三支,更是带着破风的锐响,精准地射向他赤裸的、布满旧伤疤的胸膛!那是一支特制的破甲弩箭,箭头闪烁着幽冷的星纹钢寒光,专为撕裂护体罡气而铸!
“噗——!”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穿透声!
那支星纹钢破罡弩箭,毫无阻碍地撕裂了萧烬残破战甲下早己不堪重负的皮肉防御,狠狠扎进了他左胸下方、肋骨之间的位置!箭头入肉极深,几乎透背而出!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身体猛地一晃,脚下踉跄,差点栽倒!
鲜血,如同压抑许久的喷泉,瞬间从三个狰狞的伤口中狂涌而出!右肩的血液顺着破碎的战甲流淌,左腿的血染红了裤管,胸膛的伤口更是汩汩冒着血泡,每一次心跳都泵出大股温热的液体,迅速在脚下汇聚成一滩刺目的猩红!
剧痛!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同时贯穿三处要害!萧烬的身体因痛苦而剧烈地痉挛了一下,牙关瞬间咬紧,发出“咯咯”的摩擦声,额头上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失血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意识,视野瞬间被大片大片的黑暗笼罩。
但他没有倒下!
他强行稳住身形,双脚如同扎根在冰冷的金属废墟之中。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城外浓雾中隐约晃动的弓弩手身影,瞳孔深处那点焚天金焰,非但没有因剧痛而熄灭,反而如同被浇上了滚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焚天…锻骨!”
一声低沉、沙哑、却如同闷雷般在胸腔炸开的低吼,从萧烬紧咬的牙关中迸出!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到极致的气息,猛地从他残破的躯体内部爆发出来!那并非火焰,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蕴含着恐怖高温与熔炼意志的磅礴能量——焚天劲!
这股狂暴的能量流,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熔岩,瞬间冲破了经脉的桎梏!它无视了肌肉的撕裂与骨骼的剧痛,沿着玄奥的轨迹,疯狂地涌向那三处被箭矢贯穿的伤口!
目标,并非拔出箭矢,而是——箭矢本身!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投入冰水!令人头皮发麻的剧烈反应瞬间在伤口处爆发!
首先是钉在右肩胛骨的那支普通羽箭!包裹着箭簇的粗糙生铁,在焚天劲恐怖的高温与熔炼意志的冲刷下,竟如同蜡油般迅速软化、变形!箭杆与箭簇的连接处首先变得通红,随即开始熔融!暗红色的铁水,如同粘稠的岩浆,顺着箭杆流淌而下,却没有滴落在地,反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箭杆钻入伤口深处!
“呃啊——!”
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淹没了萧烬!那熔融的铁水接触到翻卷的血肉和的肩骨,带来的不仅是物理层面的灼烧剧痛,更是一种深入骨髓、触及灵魂的熔炼之痛!仿佛有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搅动,将血肉与金属强行糅合!他的右肩猛地向上耸起,肌肉如同痉挛般疯狂抽搐,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滚滚而下,瞬间浸透了脸上的污垢!
但这仅仅是开始!
焚天劲的洪流毫不停歇,瞬间涌向左大腿外侧的伤口!同样的过程再次上演!那支扎入肌肉的箭矢,箭杆由硬木制成,箭头则是普通的锻铁。在焚天劲的恐怖高温下,硬木箭杆瞬间碳化、崩裂,锻铁箭头则迅速熔融成暗红的铁水,如同贪婪的寄生虫,顺着创口向肌肉和骨骼深处渗透、融合!
“嗬…嗬…” 萧烬的喘息变得如同破败的风箱,每一次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的左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伤口处的皮肉在铁水渗入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泽,如同被烙铁烫过,边缘卷曲焦化。剧痛如同电流般顺着腿骨窜遍全身,几乎要抽干他最后一丝力气。
最致命的,是胸膛那支星纹钢破罡弩箭!
这种专破罡气的异种金属,对能量的抗性极强!焚天劲的洪流撞击在冰冷的星纹钢箭簇上,并未能像熔炼普通铁器那样瞬间将其融化!相反,箭簇上那些细微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银色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幽冷的寒光,形成一层坚韧的能量屏障,顽强地抵抗着焚天劲的侵蚀!
金属与能量的剧烈冲突,在萧烬的胸膛深处轰然爆发!
“噗——!”
又一口滚烫的鲜血从萧烬口中狂喷而出!他感觉自己的胸膛仿佛被塞进了一个烧红的铁砧和一个冰冷的铁锤,正在被反复地锻打、挤压!星纹钢的冰冷锋锐与焚天劲的灼热狂暴,以他的血肉之躯为战场,疯狂地绞杀、碰撞!每一次能量对冲,都如同在他心口狠狠砸下一锤,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和窒息般的压迫感!
箭杆因内部能量的剧烈冲突而疯狂颤抖,发出高频的“嗡嗡”声!箭头周围的皮肉被撕裂、灼烧、又因焚天劲的修复本能而强行愈合,形成一个不断撕裂又弥合的、血肉模糊的恐怖旋涡!
萧烬的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他的意识在剧痛的冲击下阵阵模糊,视野中的黑暗不断扩大,唯有胸膛深处那支颤抖的弩箭,如同死亡的锚点,清晰地传递着毁灭的威胁。
“给我…熔!!!”
生死关头,一股源自焚天战骨深处、永不屈服的暴烈意志轰然爆发!萧烬瞳孔中那点金焰瞬间燃烧到极致,几乎要冲破墨黑的眼白!他将残存的所有意志与力量,孤注一掷地压向胸膛的焚天劲!
轰——!!!
仿佛突破了某个临界点!胸膛深处,焚天劲的洪流骤然由赤红转为刺目的金白!温度飙升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那层由星纹钢特殊纹路构成的幽冷屏障,在这极致的高温与熔炼意志面前,如同脆弱的冰晶般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嗤——!!!
坚硬的星纹钢箭头,终于开始熔融!不再是暗红,而是呈现出一种刺眼的白炽状态!粘稠滚烫、闪烁着点点星芒的金属熔液,如同流淌的星辰岩浆,带着毁灭性的高温,强行挤开阻挡的血肉,向着萧烬的胸腔深处渗透而去!
这一刻的痛苦,超越了言语所能形容的极限!仿佛整个胸膛都被投入了恒星的核心!骨骼在哀鸣,内脏在灼烧,灵魂都在剧痛中战栗!萧烬猛地仰起头,脖颈上青筋如同怒龙般虬结暴突,喉咙里发出一种不似人声的、如同金属被强行撕裂般的凄厉嘶吼!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致,皮肤表面因巨大的痛苦和能量冲击而寸寸开裂,渗出细密的血珠!
“嗡——!!!”
胸膛深处,那支顽强的星纹钢弩箭终于承受不住内外交攻的恐怖力量,箭杆连同熔融的箭簇猛地一震!
就是现在!
萧烬布满血丝的双眼爆发出骇人的精光!被剧痛和熔炼折磨得几乎麻木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出!五指如同铁钳,死死抓住了胸前那剧烈颤抖、末端尚露在体外的箭杆!
“呃啊——!!!”
伴随着一声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咆哮,他右臂肌肉贲张,青筋几乎要破皮而出,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狠狠向外一拔!
“锃——嘎吱——!!!”
刺耳到令人头皮炸裂的金属摩擦声瞬间响彻整个豁口!那是滚烫的星纹钢熔液与胸腔内坚韧的肌肉、筋膜、甚至是骨骼剧烈摩擦的声音!如同钝刀在生锈的铁管里反复刮削,又似巨兽的利齿在啃噬钢铁!
箭杆被一寸寸强行拔出!摩擦处迸溅出细碎的火星和粘稠的、混合着滚烫金属熔液与鲜血的暗红浆液!每拔出一寸,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和萧烬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闷哼!他的身体随着拔箭的动作剧烈地颤抖着,胸膛的伤口被撕裂得更大,鲜血如同泉涌!
终于!
“嗤啦——!”
伴随着最后一声令人心悸的撕裂声,那支沾染着滚烫熔液和粘稠鲜血的星纹钢弩箭,被萧烬硬生生从自己胸膛里拔了出来!
箭簇上还粘连着丝丝缕缕被灼烧得焦黑的血肉组织,末端滴落的也不再是纯粹的血液,而是暗红中夹杂着白炽星点的、散发着高温的金属熔液!
“嗬…嗬…” 萧烬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身体猛地向后踉跄,重重地撞在身后冰冷的金属断壁上,才勉强没有倒下。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都带出大股的血沫,胸膛的伤口如同狰狞的血口,随着呼吸开合,隐约可见下方被灼烧得焦黑的肋骨!右肩和左腿的伤口处,暗红色的铁水正在血肉中缓缓冷却凝固,与他的身体强行融合,带来持续的、如同烙铁炙烤般的灼痛和异物排斥的尖锐刺痛。
他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箭杆、布满血污和灼痕的右手。那支刚刚从自己体内拔出的、犹自滚烫的破罡弩箭,箭簇上熔融的星纹钢正迅速冷却、凝固,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箭杆上沾满了粘稠的鲜血和自己的皮肉碎屑。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与宣泄的冲动,如同熔岩般在胸膛炸开!
“滚——!”
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那支沾满自己血肉的弩箭,狠狠甩向城外的浓雾深处!
弩箭化作一道暗红的流光,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消失在雾霭之中。
“啪嗒。”
几滴未能甩净的、粘稠滚烫的星纹钢熔液,从箭簇甩落,溅射在豁口边缘冰冷、布满灰烬和血污的沙土地上。
嗤——!
熔液接触沙土的瞬间,发出剧烈的反应声!白烟腾起,刺鼻的金属烧灼气味弥漫开来。暗红炽热的金属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沙地上迅速滚动、凝聚、冷却。
眨眼间,那几滴熔液竟凝固成了一枚约莫三寸长的、形状扭曲却异常锋锐的金属硬物!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金色泽,表面布满了自然冷却形成的、如同熔岩流动般的波纹。一端尖锐如锥,另一端则保留着粗糙的断口,整体形态,赫然像是一把短小、狰狞、未经打磨却散发着致命寒意的——匕首!
这枚匕首状的金属瘤,静静地嵌在焦黑的沙土之中,边缘的沙粒因高温而熔融、凝结成细小的玻璃状晶体。在熹微的晨光下,它散发着幽幽的金属冷光,像是一颗从地狱熔炉中淬炼出的毒牙。
豁口下方,死寂一片。
所有目睹了这骇人一幕的守军,无论是蜷缩在尸体旁瑟瑟发抖的士兵,还是紧贴地面、满脸血污的王莽和李西,此刻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枚沙地上的金属匕首,又缓缓上移,看向豁口顶端那个背靠断壁、胸膛剧烈起伏、浑身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身影。
目光中,昨日对“怪物”的惊骇与恐惧,此刻被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敬畏、难以置信和灵魂战栗的复杂情绪所取代。他…他竟然用敌人的箭…用自己的血肉和痛苦…在战场上生生锻出了一把武器?!
萧烬对下方的目光毫无所觉。他全部的意志都在对抗着身体内外的剧痛和强烈的眩晕。他艰难地喘息着,布满血污的右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前那个巨大的、仍在汩汩冒血的创口。视线因失血和剧痛而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聚焦在脚下不远处,那枚刚刚凝结的、匕首状的金属瘤上。
就在他涣散的目光掠过金属瘤的瞬间——
一点极其微弱的、冰蓝色的幽光,如同深海中潜伏的萤火,在那金属瘤靠近尖端的内核位置,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那光芒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转瞬即逝,却带着一种与周围灼热金属气息格格不入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滑腻与贪婪!
如同…昨日城墙裂缝深处渗出的墨绿粘液!
如同…青石焦痕中那半枚玄阴符钱上的邪眼!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寒意,瞬间压过了身体的灼痛,让萧烬几乎要昏厥的意识猛地一个激灵!他布满血丝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死死地锁定了那枚金属瘤!
是错觉?还是…那熔炼入体的星纹钢箭簇中,本身就蕴含着…玄阴的污染?!
风,卷着浓烟和灰烬,掠过豁口,吹动那面低垂的焚天战旗。旗杆底端的裂缝深处,墨绿色的粘液依旧在缓慢渗出、滴落,无声地腐蚀着下方的一切。而在它滴落轨迹的不远处,一枚由敌人箭矢、焚天劲与战士血肉熔铸而成的致命匕首,正静静地躺在焦黑的沙土中,其内核深处,一点不祥的冰蓝幽光,如同沉睡的毒蛇之眼,悄然蛰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