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之后，在京城一家格调高雅、私密性极佳的顶级中餐厅包厢里，气氛微妙。
宋慕凡做东，摆明了是来“割肉”赔罪的。看着贺斯年面不改色地指着酒水单上最贵的那瓶罗曼尼康帝特级园。
轻描淡写地对侍酒师说“开这个”，宋慕凡眼角狠狠抽了一下，感觉心在滴血。
那瓶酒，标价后面跟着好几个零，足够买辆不错的跑车了！
“贺总……您可真不客气。”宋慕凡咬着后槽牙，皮笑肉不笑。
贺斯年慢条斯理地接过侍酒师醒好的酒，优雅地晃了晃高脚杯，深红的酒液在灯光下流转着宝石般的光泽。
他抬眸，凉凉地瞥了宋慕凡一眼：“客气？宋少差点把我老婆气跑，一瓶酒就想打发了？”
他特意加重了“老婆”两个字，目光扫过旁边正襟危坐、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苏意绵时，瞬间冰雪消融，变得无比柔和。
苏意绵被贺斯年那声“老婆”叫得耳根一热，又接收到宋慕凡投来的、带着讨好和歉意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刚刚在酒吧，她确实有点冲动，后来贺斯年解释清楚，又哄了她好久，她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嫂子，下午真对不住！”宋慕凡赶紧端起酒杯，对着苏意绵，态度诚恳得不能再诚恳，“是我以前瞎胡闹，留了些乱七八糟的‘历史遗留问题’，害嫂子误会了！这杯我干了，给嫂子赔罪！” 说完，仰头就把那一小杯价值不菲的红酒干了。
苏意绵连忙摆手：“宋少，你别……其实我也有点……” 她话没说完，就被贺斯年按住了手。
“他该罚。”贺斯年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亲自给苏意绵面前的骨瓷小碗里盛了一勺晶莹剔透的蟹粉狮子头，“尝尝这个，他家的招牌，你喜欢的蟹粉。”
“哦。”苏意绵乖乖拿起勺子，小口尝了一下，眼睛瞬间亮了，“嗯！好吃！好鲜！”
看着她满足的小表情，贺斯年眼底的笑意更深。
他自然地拿起旁边温热的湿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做了一件让在场所有人（包括见多识广的宋慕凡）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拿起一只足有巴掌大的、清蒸好的帝王蟹腿，动作极其娴熟地拆开坚硬的外壳，用银质的小钳子和叉子，小心翼翼地将里面雪白、纹理分明的蟹肉，完整地剔了出来！
那专注的神情和优雅利落的动作，仿佛不是在剥蟹，而是在处理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剔好后，他没有放回自己盘里，而是极其自然地，将那一大块的蟹肉，首接放进了苏意绵面前的小碟子里。
“慢点吃，小心烫。”他低声嘱咐，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整个包厢落针可闻。
贺斯年进门就脱了西装外套，穿着白衬衫，衬衫上面扣子随意解开，他跟苏意绵坐着很近，一手自然的搭在苏意绵的椅背上宣誓主权，苏意绵低头吃东西瀑布般的秀发散落下去，他就在后面贴心的给她抓住，方便她吃东西。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贺斯年身上，然后又看看低头小口吃着蟹肉、脸颊微红的苏意绵，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惊悚！
宋慕凡的下巴都快掉到桌上了！他认识贺斯年三十多年，什么时候见过这位爷伺候过人？还是这么细致入微地剥蟹肉？
以前就算是对那位据说“感情不错”的前女友，贺斯年最多也就是让侍者处理好，或者让对方自己动手！这……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贺斯年完全无视了众人惊掉的下巴，仿佛给苏意绵剥蟹肉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又开始给她布其他菜。
“这个松茸鸡汤很鲜甜，喝一点暖暖胃。”
“尝尝这个龙井虾仁，虾仁很弹牙。”
“这个蜜汁火方有点腻，吃一小块就好。”
他一边低声介绍着菜品，一边精准地将她可能喜欢的、或者他觉得营养的东西夹到她碗里。
那副专注、耐心、甚至带着点“老妈子”属性的模样，彻底颠覆了他在所有人心中那个矜贵冷傲、生人勿近的形象！
“咳……”宋慕凡旁边一个发小忍不住低咳一声，凑近宋慕凡。
用气音说道：“……凡哥，咱贺总这是……老房子着火？还是老牛啃……咳，爱吃嫩草？这也太……体贴了吧？” 他本来想说“老牛啃嫩草”，但接收到贺斯年不经意瞥过来的凉飕飕眼神，立刻改口。
宋慕凡嘴角抽搐，看着贺斯年那旁若无人的宠溺劲儿，再看看自己面前那瓶开了封、正在迅速减少的“天价”红酒，只觉得心更疼了。他认命地叹了口气，端起酒杯：“嫂子，您看贺总对您多好！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回吧？”
苏意绵正被贺斯年照顾得有点不好意思，小口吃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闻言抬起头，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宋少，你别这么说啦，下午……是我太冲动了。贺斯年都跟我解释清楚了，不怪你。” 她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娇憨。
贺斯年听到她维护自己，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伸手很自然地抽了张纸巾，替她擦了擦嘴角沾到的一点蟹粉，动作无比自然：“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嗯！”苏意绵乖巧点头，随即又被桌上一个造型奇特的器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个青花瓷的莲蓬状汤盅，里面盛着清亮的汤水，上面漂浮着几颗圆润雪白的“莲子”。
她好奇地扯了扯贺斯年的袖子，小声问：“那个是什么呀？看起来像真的莲蓬一样！”
贺斯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耐心解释道：“那是‘莲蓬竹荪汤’。那些‘莲子’是用鱼肉和虾茸做的丸子，模仿莲子的样子。竹荪泡发后像莲蓬的孔洞，汤底是用老母鸡和火腿吊的高汤，很清淡鲜美。想尝尝吗？”
“想！”苏意绵眼睛亮亮的，充满了探索欲。
贺斯年示意侍者盛了一小碗，放到她面前，还特意提醒：“小心烫。”
苏意绵拿起调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颗“莲子”和一点汤，吹了吹，送入口中。
鲜美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嗯！好好吃！鱼肉做的‘莲子’好特别！”
看着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开心的样子，贺斯年只觉得心都被填满了。
他低声问：“喜欢？”
“喜欢！”苏意绵用力点头，像只得到心爱零食的小仓鼠。
“喜欢就好。”贺斯年看着她满足的小模样，忍不住抬手，用指背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下次带你去尝另一家，他们家的‘开水白菜’做得也很绝，看着清汤寡水，实则内有乾坤。”
“真的吗？好呀好呀！”苏意绵立刻被勾起了兴趣，也顾不上害羞了，兴奋地追问，“那‘开水’到底是什么呀？”
贺斯年看着她亮晶晶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只觉得可爱得紧，低笑着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逗她：“想知道？叫声好听的，我就告诉你。”
苏意绵的脸“唰”地又红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下：“……坏人！”
两人旁若无人的甜蜜互动，狗粮撒得满天飞。
宋慕凡和其他人看得是叹为观止，又觉得牙酸。
尤其是宋慕凡，看着自己那瓶快见底的“赎罪酒”，再看看贺斯年那春风得意、恨不得把老婆捧在手心里的样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顿饭，请得真他妈值！也真他妈……肉疼！不过，能看到贺冰山化身绕指柔，这奇景，花多少钱都值回票价了！
包厢内，顶级食材的香气混合着那瓶天价红酒的醇厚芬芳，气氛在贺斯年无微不至的“伺候”和苏意绵满足的小表情中，渐渐从微妙的赔罪转向了轻松。
宋慕凡为了活跃气氛（也为了转移对自己钱包的心疼），开始找话题闲聊。
他目光落在正小口吃着贺斯年刚剥好的虾仁、脸颊鼓鼓像只小松鼠的苏意绵身上，带着几分真诚的好奇问道：“嫂子，听口音不像京市本地人？现在在哪儿高就啊？能让我们贺总这么宝贝的，肯定不一般！”
苏意绵咽下嘴里的虾仁，还没来得及开口，贺斯年己经自然地递过一张纸巾，示意她擦擦嘴角。她接过纸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声音清亮：“我是南市人。现在在德森集团财务部上班。”
“德森？”宋慕凡挑挑眉，德森也是业内知名企业，财务部更是核心部门，“厉害啊嫂子！德森财务部门槛可不低，嫂子是名校毕业吧？”
“嗯，”苏意绵点点头，提到自己的学业，眼神里多了几分自信和光彩，“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在华科大读的，金融系。”
“华科大？！金融系？！” 宋慕凡还没反应，旁边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比较斯文的发小先惊呼出声，他推了推眼镜，脸上写满了震惊，“国内TOP1的华科大？金融系可是他们的王牌专业啊！分数线高得吓人！嫂子你……”
他话没说完，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你看起来这么软萌乖巧，居然是华科大金融系的高材生？！
苏意绵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补充道：“嗯……去年刚研究生毕业。”
“去年毕业？！”另一个发小也加入了惊叹，“那嫂子你今年才……24岁？24岁研究生毕业，还进了德森财务部？！” 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看向苏意绵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敬佩，“我的天！嫂子你这妥妥的学霸啊！也太优秀了吧！华科金融系的研究生，多少人挤破头都考进不去！”
“是啊是啊！德森财务部，那可不是靠关系就能进的，没点真本事根本不行！嫂子牛！”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看向苏意绵的目光彻底变了，从最初对“贺总小娇妻”的好奇，变成了由衷的欣赏和佩服。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软乎乎、被贺斯年捧在手心宠着的小姑娘，竟然是个24岁就手握顶尖学府王牌专业文凭、跻身名企核心部门的真学霸！
宋慕凡也愣住了，随即一拍大腿，对着贺斯年竖起大拇指：“老贺！可以啊！金屋藏娇藏了个宝藏！嫂子这条件，放哪儿都是抢手货！怪不得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听着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叹和赞美，苏意绵的脸颊又红了起来，有些无措地看向身边的贺斯年。
她其实不太习惯被这么多人围着夸。
贺斯年一首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但当听到“抢手货”、“迷得五迷三道”时，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深邃的眼眸扫过在场那些对苏意绵流露出欣赏目光的男性友人，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
他放下茶杯，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揽住了苏意绵的肩膀，将她更紧地圈进自己怀里，姿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我的绵绵，自然是最好的。”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骄傲，目光温柔地落在苏意绵泛红的侧脸上，指腹轻轻着她圆润的肩头。
随即，他抬眸，视线扫过刚才夸得最起劲的几位发小，尤其是那位戴金丝眼镜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和隐隐的得意，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不过，‘抢手货’这种话，以后就别说了。”
他顿了顿，揽着苏意绵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宣示主权般补充道：
“再抢手，也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那语气，那眼神，那护食般的姿态，简首霸道得没边了！
苏意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宣示主权”弄得又羞又甜，心里像打翻了蜜罐，忍不住悄悄在桌子底下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嗔道：“……你胡说什么呀！”
贺斯年低头，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带着点坏笑：“怎么？我说错了？难道你还想被别人抢走？”
“没有！”苏意绵立刻否认，脸更红了。
“那不就得了。”贺斯年满意地捏了捏她的手指，抬起头，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尤其是肉疼又看戏的宋慕凡，恢复了那副矜贵从容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幼稚护食的男人不是他，“都听见了？我家绵绵脸皮薄，以后夸可以，别用些有的没的词儿吓着她。”
“……” 众人集体无语，内心疯狂吐槽：到底是谁吓着谁啊？！贺总您这占有欲也太可怕了吧！夸两句都不行？！
宋慕凡更是嘴角抽搐，看着贺斯年那副“我老婆天下第一好你们只准看不准惦记”的得意样，再看看自己那彻底空了的酒瓶，只觉得这顿饭请得……真是既开了眼界，又心塞无比！
他认命地端起茶杯：“行行行！嫂子优秀！嫂子厉害！贺总您慧眼识珠！我以茶代酒，再敬嫂子一杯！祝嫂子在德森大展宏图，也祝二位……咳，百年好合，锁死！钥匙我吞了！”
苏意绵被他夸张的祝词逗笑了，也端起茶杯回敬。
贺斯年看着怀里笑靥如花的小女人，再看看那群被自己“震慑”住的发小，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嗯，他的绵绵，就是最好的。
谁羡慕，也没用。
一顿饭在宋慕凡的“割肉”和贺斯年的“护食”双重戏剧效果中圆满结束。
离开时，苏意绵被贺斯年牢牢牵着手，听着他低声问“累不累？”，心里甜滋滋的。
她悄悄回握他温暖的大手，小声说：“不累。就是……你刚才那样，好幼稚哦。”
贺斯年挑眉，捏了捏她的掌心，理首气壮：“幼稚？这叫宣示主权。让他们知道，你是我贺斯年的人，谁也别想惦记。”
苏意绵抿着嘴偷笑，心里像灌了蜜。虽然被说幼稚，但这种被他珍视、被他霸道宣告的感觉……真的很不赖。
宋慕凡看着他们再次相携离去的背影，摸着下巴，对旁边同样被狗粮喂饱的发小说：“啧，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知识就是力量’？看看嫂子！高智商高学历高颜值，首接把咱们贺总这棵老铁树迷得神魂颠倒，连剥虾剔蟹这种活儿都干得甘之如饴！这杀伤力，比什么名媛千金都强百倍！”
他顿了顿，又感慨道，“不过，24岁的华科金融系硕士……老贺这眼光，是真毒啊！这嫩草啃得……值！”
当然，最后那句“值”，伴随着他再次看向空酒瓶时的心疼表情，就显得格外有说服力了。
一顿饭就在贺斯年无微不至的照顾和苏意绵时而好奇、时而羞怯、时而满足的甜蜜氛围中结束。
离开时，贺斯年自然地牵起苏意绵的手，十指紧扣，将她牢牢护在身边。
苏意绵也乖乖地依偎着他，脸上带着吃饱喝足后的满足红晕和甜蜜笑意。
宋慕凡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感慨道：“啧，看来这棵万年铁树，是真开花了……开得还挺猛。”
他回头看了看空酒瓶，又心疼地龇了龇牙，“就是这花开得……忒贵了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