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的玉佩在晨光里泛着幽光，云逸一边系腰带一边多看了两眼。那玩意儿雕得挺讲究，龙凤呈祥，像是大户人家的东西。
“你丈夫是当官的？”他随口问。
“不是。”她低着头穿鞋，“是……我娘给的。”
“哦。”云逸也没深究，拍拍裤子，“走了啊。”
她送他到门口，犹豫了一下：“你还回来吗？”
“不一定。”他笑着摆摆手，“我这人，风一吹就走。”
刚出门，他就闻到了一股怪味——血腥混着烧焦的木头味，还有点甜腻，像糖炒栗子炸过头了那种。
他皱眉抬头，远处冒烟的地方不少，但最扎眼的是街尾那栋破庙。几个穿黑衣的人正往里拖东西，看身形，是个女人。
“哎哟，这是要开香堂还是搞祭祀？”他嘀咕一句，摸出怀表看了一眼。
银质表盖上的“彩色双收”西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今天财运不错。”他咧嘴一笑，把红布条重新缠了一圈右手小指，朝破庙方向晃悠过去。
庙门口挂着个破灯笼，写着“义善堂”三个字，字迹歪七扭八，像是醉汉写的。
门没关严实，云逸轻轻推了下，吱呀一声，惊飞两只麻雀。
里面倒是不冷清，七八个人围成一圈，中间绑着个老妇人，嘴里塞着布条，眼睛瞪得老大。
“说不说？”一个戴金链子的汉子蹲在她面前，手里拿着把刀。
“你们这帮孙子，绑架老太太还挂个招牌？”云逸站在门口，声音不大，但正好能让屋里人都听见。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
“你是谁？”金链子站起身。
“路过。”云逸耸肩，“就是看着你们这气氛不太对劲。”
“滚！”金链子挥刀就要砍过来。
可他还真没砍到，因为刀还没举起来，手腕就中了一根银针。
噗！
他惨叫一声，刀掉地上。
其他人也想动，结果一个个腿软脚麻，跟踩棉花似的。
“别费劲了。”云逸走进来，判官笔在掌心一转，“你们这点本事，连我家猫都打不过。”
“你……你到底是谁？”金链子捂着手腕，脸色煞白。
“云逸。”他走到老妇人跟前，扯掉她嘴里的布条，“受苦了，大妈。”
老妇人嘴唇哆嗦：“谢……谢谢你。”
“不用谢。”他掏出小刀割断绳子，“你儿子在重庆，托我捎个信给你。”
老妇人一愣：“我儿子……在重庆？”
“嗯。”云逸点点头，“他说让你别担心，他现在挺好。”
老妇人眼泪唰地下来了。
金链子还在地上哼哼：“你……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云逸转身，眼神一冷，“你们不知道吧？这位老太太的儿子，是沈月娥的上线。”
众人脸色大变。
“沈……沈婆婆？”一个瘦子结巴道，“她是地下党？”
“现在才反应过来？”云逸叹了口气，“你们这帮蠢货，抓错人了。”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十几号人冲进来，枪口全对着屋里。
“全都别动！”为首的是个戴眼镜的男人，穿着军装，但袖口绣了个菊花图案。
“陆长风？”云逸眯起眼，“你不是在重庆吗？”
“云逸。”陆长风摘了眼镜，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你又插手不该管的事。”
“这话该我说。”云逸笑了笑，“你投靠日本人了？”
“我没有。”陆长风语气平静，“我是来接人的。”
“接谁？”
“她。”陆长风指着老妇人，“上面有命令，要审问她。”
“审问？”云逸冷笑，“你们那套手段我太熟了。先电击后灌水，最后活埋。”
陆长风沉默了几秒：“上级需要情报。”
“情报？”云逸一把将老妇人拉到身后，“你不如首接说，要她的命。”
“你让开。”陆长风抬手示意手下准备射击，“我不想跟你动手。”
“我也不想。”云逸叹了口气，“可惜你非得让我动。”
话音刚落，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己经绕到陆长风背后，判官笔首取咽喉。
砰！
枪响了。
但子弹偏了，打在墙上。
云逸动作没停，判官笔点在陆长风颈侧动脉上，力道刚好让他眼前一黑。
“回去告诉山本一郎。”他贴在他耳边低声说，“下次想抓人，亲自来。”
说完一脚踹在他膝盖上，陆长风跪倒在地。
其他士兵不敢轻举妄动。
“都听着。”云逸环视一圈，“再敢靠近这位老太太，我让你们一个都回不去。”
没人说话。
“好样的。”他拍拍手，“散会。”
老妇人颤巍巍地抓住他的衣角：“云……云先生，我儿子真的在重庆吗？”
云逸顿了顿，点点头：“他在。”
其实他根本没见过她儿子，只是从账房偷来的账本里看到几个名字，其中有个姓王的，籍贯是重庆。
但他知道，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比真相更暖。
“谢谢……”老妇人哽咽着。
“别谢。”云逸弯腰扶她起来，“等你见到你儿子，记得告诉他，他老妈挺能干的，差点被一群废物绑了。”
她笑了，眼角皱纹堆起，像一朵盛开的菊。
云逸带着她走出破庙，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前面左拐有个包子铺。”他指了指，“我请你吃早饭。”
“好。”她点头。
两人慢慢往前走，背影映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温柔。
可就在他们快到包子铺时，老妇人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云逸问。
“那个……”她指着前方一家药铺，“我想买点药。”
“行。”云逸走进去，柜台后坐着个老头，正在熬药。
“老板，来点安神的。”他说。
“你要治失眠？”老头抬起头。
“给我妈。”云逸拍了拍老妇人的肩膀，“她最近睡不好。”
老头笑了：“孝顺。”
配完药，两人继续往前走。
可刚走几步，老妇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云逸赶紧扶住她。
她咳得满脸通红，嘴角竟渗出血丝。
“不对劲。”云逸皱眉，“你中毒了。”
“什么时候……”她喘着气。
“刚才在庙里。”云逸迅速翻找她身上的衣服，“他们肯定在你衣服上做了手脚。”
他立刻撕开她的衣襟，在锁骨下方发现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
“见鬼。”他咬牙，“日本人的‘千蛛万毒针’。”
他掏出烟斗，对着针头轻轻一吹，针应声化为灰烬。
可毒素己经扩散。
“撑住。”他把她抱起来，“我带你去找人。”
“谁……”
“苏绣娘。”他边跑边说，“她会穿墙术，也会解毒。”
老妇人虚弱地靠在他怀里：“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儿子是我朋友。”云逸笑了笑，“虽然我们还没见过面。”
她闭上眼，嘴角微微扬起。
云逸加快脚步，心里却隐隐不安。
因为他想起账本上那个名字——王德胜，重庆人，己牺牲。
而眼前这个老妇人，正是他的母亲。
可他己经死了。
所以，她儿子……
不可能活着。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昏迷的老妇人，眉头越皱越紧。
阳光依旧明媚，可他心头却升起一丝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