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的指尖在“确认”键上悬停了三秒，仿佛那是一个通往未知深渊的按钮。
指尖微微颤抖，却终究没有收回。
首播间的顶灯在镜片上投下光斑，将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切割成细碎的光片。
空气里漂浮着微尘，在灯光中缓缓旋转，像是时间本身也在犹豫这一刻的到来。
系统提示音还在脑海里回荡，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这是半年来第一次，他不再用“随便啦”来敷衍过去。
声音干涩而沉重，如同锈住的门轴被强行推开。
“进。”他对着空气说道，仿佛是在对十年前躲在法庭墙角的自己喊话。
声音低沉，带着某种决绝的震颤。
指尖落下的瞬间，“命运之钥·二阶”突然从背包里飞出，像感应到什么召唤般嗡鸣不止。
幽蓝色的微光包裹着他的手腕，宛如有生命的藤蔓，顺着血管向心脏钻去。
皮肤传来刺骨的凉意，仿佛寒流正沿着神经一路攀爬。
顾渊踉跄着抓住桌沿，转椅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金属与地板摩擦出尖锐的悲鸣。
弹幕还在疯狂刷屏“主播卡了？”，下一秒他整个人被吸进屏幕，只余下一件松垮的卫衣飘落在地，带着未散的体温和淡淡的汗味。
再睁眼时，腐叶与金属的腥气灌入鼻腔，浓烈得几乎令人作呕。
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还有某种不属于现实世界的异样气息。
顾渊弯腰咳嗽了两声，抬头便看见倾斜的钟楼，时针停在11:07，玻璃碎成了蛛网，青苔从裂缝里爬出来，像某种扭曲的血管。
钟楼表面覆盖着一层黏腻的雾气，阳光透过裂痕洒下来，却显得格外阴冷。
空气中浮动着幽蓝色的粒子，触碰到皮肤时会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极了高中实验室里漏电的电路板。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电流，肺部隐隐发麻。
“主人。”
低沉沙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令人脊背一紧。
顾渊转身，看见林七夜单膝跪地，黑色风衣的下摆沾着星星点点的荧光。
布料摸上去像是被腐蚀过，轻轻一抖便扬起细小的尘埃。
这个总是挂着懒洋洋笑意的流浪NPC此刻眉峰紧蹙，指尖轻轻划过空气，“这里的时间线在相互冲突——东边的楼在坍塌，西边的窗却亮着灯。”他抬头时，瞳孔里映出三西个重叠的自己，每一道倒影都在轻微晃动，仿佛随时可能分裂。
“不只是副本。”
梦境使者的声音像碎冰撞在金属上，冰冷而锋利。
每一个字都带着回响，像是从无数个方向同时传来。
顾渊循声望去，灰雾里浮着半张青铜面具，面具下的阴影里，两簇幽火般的光在跳动。
面具表面刻满符文，随着他目光扫过，那些符号竟似活物般缓缓游移。
“每个世界线的分歧点都在此交汇。”使者抬手，空中浮起无数光点，如星河坠落，又如记忆碎片在虚空中闪烁。
“有人在篡改这些光的轨迹。”
“吼——”
低吼从钟楼后方炸响，震动空气，震落砖瓦。
顾渊下意识地侧身，一道黑影擦着他的肩膀撞在墙上，碎石飞溅，热浪扑面而来。
那东西像狼又像人，皮肤下鼓着青紫色的血管，眼球是浑浊的灰白色，正对着他们露出尖锐的獠牙。
它的气息带着腐败与烧焦的味道，喉咙深处不断发出低频的嘶吼，像是某种古老仪器的噪音。
“叮——检测到跨维度生物【畸变影狼】，触发命运抉择。”
系统提示音刚落，顾渊眼前浮现出三个半透明选项：A.正面迎战（经验 + 50）；B.战术撤退（掉落率提升）；C.设置陷阱（高风险高收益）。
光影交错间，选项在他眼中倒映出微弱的波动。
他盯着选项，喉间溢出一声低笑——上回在新手村用树枝陷阱坑了三级野怪，系统奖励了一把 + 5 攻击力的铁剑；上周首播翻车被职业选手围堵，他故意往死胡同跑，结果触发了隐藏的传送阵。
“选 C。”他快速翻出背包里的能量干扰器——这是前三天用系统奖励的材料找夏知微帮忙做的，原本打算防周鸿的手下，倒先在副本派上用场了。
金属外壳贴在掌心，微微发热，发出低频嗡鸣。
“林七夜，去引它往钟楼方向。”顾渊蹲下身，干扰器在掌心发出嗡鸣，“记住，保持五米距离。”
流浪 NPC 冲他眨了眨眼，指尖弹出半把锈剑，朝着影狼晃了晃：“蠢东西，来追爷爷啊！”影狼被激怒，喉咙里发出闷吼，追着林七夜往钟楼跑去。
顾渊猫腰绕到另一侧，将干扰器贴在钟楼断裂的支柱上，按下开关。
蓝色电弧瞬间窜上支柱，空气中的幽蓝粒子突然疯狂涌动，像是感应到了某种信号，纷纷朝他所在的位置汇聚。
影狼追到一半突然顿住，前爪狠狠抓向自己的脖子——它的影子正从地面浮起，变成另一只影狼，正用同样尖锐的獠牙撕咬它的后腿。
“维度重叠导致的自相残杀。”顾渊站在阴影里，看着两只影狼扭打在一起，“系统说的高风险，原来是指这个。”声音冷静，却藏着一丝兴奋。
当最后一声惨嚎消失时，地面躺着一块拇指大的碎片，泛着彩虹般的光晕。
触碰时，竟有种温热的脉动感，像是它也有心跳。
林七夜踢了踢影狼的尸体，弯腰捡起碎片：“这玩意儿在震动，像在回应什么。”指尖传来细微的电流感。
顾渊接过碎片，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碎片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符文，像是某种加密代码。
光线流转间，那些符号仿佛在呼吸。
他瞳孔微缩——这和夏知微上次给他看的“跨维度数据传输”样本几乎一模一样。
“走。”他把碎片塞进兜里，“去中心区。”
越往城市中心走，空气中的粒子越密集，连呼吸都变得粘稠起来。
街道两侧的建筑像是被不同时间侵蚀过的残骸，有的墙体还带着新鲜的血迹，有的却早己风化剥落。
他们穿过两条满是裂痕的街道，终于在一片废墟前停下。
那是座三十米高的数据塔，表面布满流动的暗纹，像血管里流淌的黑血。
靠近时，能听到塔内深处传来低沉的轰鸣，仿佛有巨兽正在沉睡。
林七夜伸手触碰塔壁，突然倒抽一口冷气：“这些符号……”他指尖发颤，“是沈墨论文里的‘意识囚禁’符文。”指尖残留着灼痛，仿佛被烫伤。
顾渊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三个月前他翻到过沈墨被公司封存的研究资料，那些扭曲的符文他看了半宿——当时只当是疯子的呓语，此刻却在多世界副本里真实浮现。
“他在操控多个世界。”林七夜的声音压得极低，“用数据塔当锚点，把不同世界线的意识……”
“叮——副本限时剩余 10 秒。”
系统提示音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思绪。
顾渊抓着林七夜的手腕往回跑，身后的数据塔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符文流动的速度快了十倍。
他能听见某种类似于齿轮咬合的声音，从地底，从云端，从每一片碎玻璃里钻出来。
“这只是冰山一角。”
梦境使者的声音混着风声灌进耳朵，“更大的风暴，正在你看不见的世界线里酝酿。”
白光闪过的瞬间，顾渊感觉兜里的维度碎片烫得惊人。
再睁眼时，他正坐在首播间的转椅上，卫衣还搭在椅背上，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时间不过过去了十三分钟。
弹幕还在刷：“主播突然消失又出现是特效吗？”
顾渊低头，碎片正躺在手心里，在首播间的暖光下泛着温柔的彩晕。
指尖，隐约感受到它的律动。
他摸出手机给夏知微发消息：“帮我查下‘意识囚禁符文’的跨维度应用。”
发送键按下的刹那，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
顾渊望着屏幕里自己的倒影，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他终于明白父亲最后那一眼的意思：有些事，不是为了证明给别人看，而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明白。
而现在，他要活得比任何时候都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