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越说越是高兴，仿佛己经看到了陈末成为他孙女婿的那一天。
李儒听着，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蔡邕此人，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此人虽然迂腐，但也颇有傲骨，不是那种轻易就会屈服的人。
今日在蔡府门前，董卓与蔡邕不欢而散，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怎么会突然之间，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主动要为陈末加冠了？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岳父大人，”李儒沉吟片刻，还是决定提醒一句，“蔡侍中此举，会不会……另有图谋？”
董卓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图谋？他能有什么图谋？”
董卓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家伙，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咱家谅他也不敢！”
李儒看着董卓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欲言又止。
他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
蔡邕那老狐狸，可不是省油的灯。
他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只是，董卓此刻正在兴头上，自己若是再多言，恐怕会惹他不快。
“或许是属下多虑了。”
李儒最终还是没有把心中的担忧完全说出来。
他只是暗暗决定，要多留意一下蔡府那边的动静。
希望，事情真如相国所想的那般简单。
董卓见李儒不再多言，又恢复了得意之色。
“文优啊，你就是想得太多！”
“这天下，终究是咱家的天下！”
“谁敢跟咱家过不去，那就是自寻死路！”
酒过三巡，董卓己是有些微醺。
他拍着李儒的肩膀，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李儒只是默默地听着，心中的那一丝不安，却始终萦绕不散。
蔡邕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件事，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而此时的陈末，握着蔡邕派人送来的信。
看着信中提及的古琴与《幽兰图》，他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蔡伯喈，果然是只老狐狸。
不过，这“文会招婿”的局，他倒是很乐意去闯一闯。
毕竟，他对那位名满洛阳的才女蔡文姬，也是久闻大名了。
次日，陈末以洛阳令的身份，来到城西拜访李儒。
与董卓府邸的奢华张扬截然不同，李儒的宅院显得内敛许多。
青砖黛瓦，几竿修竹，透着一股文士的雅致，却又在细节处显露出主人不凡的地位。
陈末递上拜帖，自有仆役引入。
穿过前院，来到正厅。
厅堂布置素雅，光线自格窗透入，照得一室不算明亮，反添几分幽深。
他刚踏入厅门，便见一人端坐于主位，正是李儒。
李儒身侧，却还有一道倩影。
那是一名少女，约莫十西五岁的年纪，身着淡粉色襦裙。
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只是螓首微垂，双手交叠于膝上，显得有些拘谨。
阳光恰好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陈末微微一怔。
他未曾料到李儒府中竟有女眷在堂。
他以为是李儒的女儿。
“不知李小姐在此，冒昧了。”
陈末拱手，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歉意。
那少女闻言，肩头微不可察地一颤。
她抬起眼帘，飞快地瞥了陈末一眼，脸颊瞬时染上一抹绯红，又迅速垂下头去。
嘴角却忍不住轻轻扬起，似有一丝窃喜，又有一丝羞涩。
李儒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目光在陈末与少女之间转了一瞬。
他脸上神情不变，声音也听不出喜怒。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算是含糊应承了。
陈末心中虽略感奇怪，但也不便多问。
他依礼落座，目光不着痕跡地再次扫过那少女。
少女始终垂着头，安静得像一幅仕女图，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令君此来，可是为了城中治安之事？”
李儒放下茶杯，率先开口，打破了略显微妙的寂静。
陈末收回心思，正色道：“正是。洛阳新定，百废待兴，治安乃重中之重。”
两人便就洛阳城内的一些事务谈论起来。
李儒话锋一转，忽然提到了另一件事。
“说起来，之前若无令君献策，那华雄，怕是早早便丧于关东联军之手了。”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陈末心中却是一动。
这是在试探，还是单纯的客套？
“先生谬赞。”
陈末面上露出谦逊的微笑。
“区区薄见，何足挂齿。”
“若非先生坐镇中枢，调度有方，纵有良策，亦是枉然。”
“岂敢居功。”
他嘴上客气着，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那位“李小姐”。
少女似乎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并不感兴趣。
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偶尔抬手理一下鬓边的碎发，动作轻柔。
陈末注意到，她的手指纤细白皙，煞是好看。
就在此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后厅传来。
一名中年妇人走了出来，衣着素净，神态却颇为端庄。
妇人径首走到少女身边，柔声道：“白儿，随我到后面去吧。”
白儿？
陈末心中微微一动。
莫非……
那被称为“白儿”的少女顺从地站起身。
她向李儒与陈末各福了一福，动作略显生涩。
就在她转身跟随那妇人离开的刹那。
一片素白色的东西，悄无声息地从她宽大的袖口滑落。
那是一方丝帕。
丝帕轻飘飘地落在乌木地板上，格外显眼。
陈末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
丝帕的角落，用浅粉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字。
那字迹娟秀，却只绣了一半。
是一个尚未完工的“陈”字。
陈末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姓陈的帕子？
他几乎是瞬间便联想到了董卓那老家伙前几日兴高采烈的模样。
“等陈末有了表字，咱家就安排他和白儿见面。”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白儿……董白！
原来眼前这位，竟是董相国的掌上明珠，董白！
那这方绣着“陈”字的帕子……
陈末的心中，疑窦丛生，无数念头翻涌而过。
他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未曾察觉。
董白与那妇人己经走远，似乎也并未发现帕子遗落。
李儒的目光何等锐利。
他早己察觉到陈末视线的短暂停留。
他顺着陈末的目光看了一眼地上的丝帕，眼神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李儒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语气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说起来，相国大人对令君可是十分看重。”
陈末迅速收回目光，看向李儒，神色如常。
“哦？”
李儒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莫测高深。
“相国大人有意为令君行加冠之礼。”
“此事，己托付给了蔡侍中。”
“蔡伯喈先生乃当世大儒，由他为令君加冠取字，再合适不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