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公孙瓒与孙坚己经急匆匆地赶回了各自的营帐。
寒风似乎比方才袁绍大帐中更加刺骨几分。
公孙瓒的营帐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焦躁。
“人呢？”
他一进帐便沉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
一名亲兵连忙上前。
“回将军，使者正在帐外候着。”
“让他进来！”
公孙瓒大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片刻之后，一名身着董卓军服饰的使者被带了进来。
那使者倒也从容，不卑不亢地对着公孙瓒行了一礼。
“外臣奉太师之命，拜见公孙将军。”
公孙瓒冷哼一声，眼中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本将军没工夫跟你磨叽。”
使者脸上依旧挂着公式化的笑容，似乎对公孙瓒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
“太师有言，感念公孙将军昔日威名，不忍见将军麾下猛将严纲久困牢笼。”
“特派外臣前来，商议交换俘虏之事。”
听到“严纲”二字，公孙瓒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但随即又警惕起来。
董卓那老贼，会有这么好心？
“交换？”
“如何交换？”
公孙瓒眯起了眼睛，审视着眼前的使者，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使者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开口。
“太师说了，严纲将军乃是人中豪杰，自然不能轻慢。”
“若将军愿以麾下三百白马义从，外加一位与严纲将军武艺相当的猛将作为交换……”
“太师即刻便可放人。”
“三百白马义从？”
公孙瓒的声音陡然拔高，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白马义从可是他的心头肉，是他赖以成名的精锐。
董卓这老匹夫，好大的胃口！
还要搭上一个武艺相当的猛将？
这不是狮子大开口是什么！
“欺人太甚！”
公孙瓒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案上茶碗都跳了起来。
使者依旧面不改色。
“将军息怒。”
“太师也是爱才心切。”
“严纲将军的价值，想必将军心中有数。”
“若非如此，太师又何必大费周章？”
公孙瓒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他当然知道严纲的重要性。
那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悍将，更是他麾下不可多得的将才。
可三百白马义从……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帐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公孙瓒粗重的呼吸声。
许久，他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然坐回椅中。
“除了白马义从，还要何人？”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使者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但很快便掩饰过去。
“太师听闻，将军帐下有一小将，名曰赵云，有万夫不当之勇。”
“若将军肯割爱……”
“赵云？”
公孙瓒微微一怔。
这个名字，他有些印象。
似乎是常山真定人，不久前才来投奔，武艺确实不俗，平日里沉默寡言，但作战勇猛。
只是，与严纲相比，资历尚浅。
用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换回自己的心腹大将，再加上三百白马义从……
公孙瓒心中快速盘算起来。
虽然肉痛，但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白马义从可以再练，猛将也可以再寻。
可严纲只有一个。
“好！”
公孙瓒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本将军答应你！”
“三百白马义从，外加赵云，换回严纲！”
他此刻只想着尽快救回严纲，至于其他的，都顾不上了。
使者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将军果然爽快！”
“如此，外臣便回去复命了。”
“请将军即刻点齐人马，随外臣一同前往虎牢关交接。”
公孙瓒强压下心中的不快，点了点头。
“来人！”
“去将赵云叫来！”
不多时，一名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眉宇间带着几分青涩的年轻将领走入帐中。
正是赵云赵子龙。
“末将赵云，参见将军！”
赵云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公孙瓒看着眼前的赵云，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年轻人，确实是块好料子。
可惜了。
“子龙啊，”公孙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本将军有一项重任要交给你。”
赵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他自投奔公孙瓒以来，虽然也立过一些功劳，但始终未曾得到真正的重用。
此刻听闻有重任，心中顿时充满了期待。
“请将军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公孙瓒清了清嗓子。
“董卓军俘虏了严纲将军。”
“如今，本将军与董卓达成协议，需派你率领三百白马义从，前往虎牢关，将严纲将军换回。”
“此行事关重大，务必小心谨慎，确保严纲将军安然归来。”
赵云一听是去营救严纲将军，心中更是激动。
严纲将军对他素来不错，如今能有机会救他，自然是义不容辞。
而且，将军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还让自己率领精锐的白马义从！
这分明是对自己的信任和重用啊！
赵云心中一阵感动，丝毫没有察觉到公孙瓒话语中的刻意隐瞒。
“将军放心！”
“末将定不辱使命，必将严纲将军平安带回！”
他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年轻人的热血与忠诚。
公孙瓒看着赵云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心中那最后一丝愧疚也悄然散去。
“好，很好。”
“你速去点齐人马，随这位使者出发吧。”
“末将领命！”
赵云再次行了一礼，便意气风发地转身出帐，准备挑选白马义从。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名董卓军使者一眼，满心都是即将受到重用的喜悦。
使者对着公孙瓒拱了拱手，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也跟着退了出去。
帐内，只剩下公孙瓒一人。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希望……这个决定是对的。
另一边，孙坚的营帐内，气氛却是截然不同。
“你说什么？！”
孙坚猛地拔出腰间的古锭刀，刀锋首指董卓派来的使者，怒目圆睁，须发皆张。
那模样，仿佛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猛虎。
营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连跳动的烛火似乎都停滞了。
那使者虽然心中也是一突，但面上却强作镇定。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江东猛虎孙文台，稍有不慎，便可能血溅当场。
“孙将军息怒。”
使者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外臣只是奉命行事，传达太师的意思。”
“太师说了，祖茂将军英勇善战，太师十分欣赏。”
“只要孙将军肯……”
“肯什么？”
孙坚厉声打断，刀锋又逼近了几分，几乎要贴到使者的脖颈。
冰冷的刀气让使者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要将军肯……肯与太师暗中合作，作为内应，传递联军的一些……一些动向。”
使者艰难地说道。
“太师便会立刻释放祖茂将军，并且保证，日后西凉大军，绝不踏入江东半步。”
“放屁！”
孙坚勃然大怒。
“要我孙文台做那背主求荣的无耻之徒？”
“简首是痴心妄想！”
“你回去告诉董卓老贼，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我孙坚迟早要取他项上人头，为天下除害！”
使者被孙坚的气势所慑，脸色苍白，但仍旧硬着头皮说道。
“将军，太师还说……”
“若将军不答应，那祖茂将军……恐怕就要为将军的忠义陪葬了。”
“而且，太师说了，他日攻破联军，第一个要踏平的，便是江东！”
“届时，鸡犬不留！”
“你敢威胁我？！”
孙坚眼中杀机暴涨，手中的古锭刀发出一阵轻鸣。
他孙文台征战沙场多年，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
使者吓得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但他知道，此刻若是示弱，恐怕真的小命不保。
“将军！外臣……外臣只是传话！”
“太师的手段，将军想必也是有所耳闻的。”
“祖茂将军在太师手中，生死只在太师一念之间啊！”
“将军三思！”
孙坚的胸膛剧烈起伏，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祖茂……
那是跟他一同起兵，情同手足的兄弟！
当初为了掩护他撤退，才会被俘。
如今，董卓竟然用祖茂的性命来要挟他！
还有江东的父老乡亲……
如果自己不答应，董卓那残暴的性子，说不定真的会做出屠戮江东的事情来。
一边是兄弟的性命与家乡的安危。
一边是自己的名节与忠义。
孙坚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两只无形的大手撕扯着，痛不欲生。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他不能不在乎祖茂，不能不在乎江东！
“啊——！”
孙坚仰天发出一声怒吼，声音中充满了不甘与痛苦。
手中的古锭刀，终究还是缓缓垂落。
“好……”
一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我答应你。”
“但你们必须保证祖茂的安全！”
“若他有半点损伤，我孙文台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与董卓不死不休！”
使者见孙坚松口，顿时如蒙大赦，长长地舒了口气，后背己然被冷汗浸湿。
“将军放心！”
“太师一言九鼎，只要将军合作，祖茂将军定会安然无恙。”
“太师还说了，待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孙坚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屈辱与挣扎。
他挥了挥手，声音疲惫。
“滚吧。”
“是，是，外臣告退。”
使者如获重生，连滚带爬地退出了营帐。
孙坚颓然坐倒在帅位上，手中的古锭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这位纵横江东的猛虎，此刻却像是一只受伤的困兽，眼中充满了血丝与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