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音抿了抿唇,垂在身侧戴有婚戒的右手微微收紧,见韩湛大步从祠堂离开,她立马转身折返屋子。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
众人齐聚客厅。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异样,仿佛无事发生过。
白女士从中央的椅子上起来,走至时音面前,将一对价值连城的龙凤镯交到她手里,笑道:“音音,这对镯子是韩家还没发家的时候,祖上传下来的。论说时间,比妍妍那对更久远。你上次来家里,叔伯婶婶们都在,人太多了,妈就没给你。趁着过年的喜庆气氛,妈把它送给你。”
龙凤镯很美。
复古的礼盒看着也沉甸甸的。
时音注视着它,神色复杂,没有开口回应,也没有伸手去接。身旁的人却替她接了盒子,韩湛一边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镯子往她手里戴,一边笑着逗她:“收到礼物太高兴了媳妇儿?”
她抬眸看他。
眼前这张幽默风趣的俊脸,与祠堂里他沉冷坚定的模样重合。
从小的生活环境,决定了时音细腻敏感的内心,她往往比普通人想得更多,看事情更加深入。前后两次来到韩宅,无论是主人家的态度,还是佣人的目光,她一次比一次清晰地感受到,韩湛在这里不受待见。
他似乎也不太在乎被忽视。
韩氏夫妇明面上的偏心,他无所谓。
管家佣人们见风使舵,他一笑而过。
所以圈子里的人都说他好说话,平易近人,只要不触及他的逆鳞,他不会发火。时音与他领证后相处这么久,确实也没见他冷过脸。
今天是第一次。
他很生气。
在这个家里,对着韩氏夫妇,态度强硬地诉说不满。他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什么,破天荒的一次力争,是为了她。
两只手腕先后落下镯子的重量。
镯子冰凉。
他的手掌温暖。
时音定睛,迎上他温软的黑眸,这双带笑的桃花眼总是那么深情,他说:“我老婆长得漂亮,戴什么都好看。”
时音看着他,抿唇不语。
“今天怎么老发呆?”韩湛勾动她鬓角的碎发,勾至她耳后,露出那双白皙的耳朵:“媳妇儿,妈对你多好,把韩氏传家宝的镯子赠给了你,跟妈说句谢谢。”
“谢谢妈。”
“不用这么客气音音。”白女士笑着,脸上的笑容却格外勉强:“咱们都是一家人,这对镯子本来也是打算给你的。”
时音沉默。
没回白女士的话。
只无声地往韩湛身旁挪了半步,与他更近了几分。
……
临近傍晚。
天色有点黑了。
外头的雪还持续下着,天气预报说要过了元宵才会放晴。
不同于来的时候那么冷清,时音和韩湛离开宅院,管家积极相送,库里南从林荫道驶走,开远了,后视镜里还倒映着管家的身影,对方站在院门口目送。
“李叔今天倒是热情。”韩湛说。
“他差点被你辞退,吓得心慌,也就端正了态度。”时音开着车,偏头看了眼没半分正形的男人,道:“你凶一点,这些墙头草就不敢造次。”
韩湛说:“那也只能换来表面上的恭维。”
时音却认为,“做做样子也好。”
“怎么了媳妇儿?今天来吃饭不开心?”
“我不喜欢他们冷漠忽视,对你不恭敬的样子。就算不能让他们心悦诚服,那也得让他们拿出顺从的样子。”
“所以故意让管家泡茶,刁难他?”
“嗯。”
韩湛眸光有了些许晃动,他剑眉轻挑,压下从心底涌上来的真实情绪,转而又用着平日里那副不正经的口吻笑着逗她:“还是结婚好,结了婚有老婆疼。”
“我没和你开玩笑。”
“知道。”
“以后再回韩宅,或是再跟韩家的人见面,不要什么都无所谓。”
“有我老婆在,谁敢欺负我?”
“韩湛!”
时音拧眉瞅他。
眼神警告。
这带凶的模样落在韩湛眼里,就是温柔似水的关心。有句话说得好,爱的最高境界是心疼,他不在乎父母偏心,管家势利眼,时音却无比在意。
韩湛凝着她的侧脸,看了许久,久到眸子里只能装下她的样子。他薄唇轻启,语气压得很低:“老婆,做我的妻子辛苦你了。”
他名声不好。
形象极差。
圈内名媛们避之不及。
一没有父母撑腰,二没有显著的事业。安妍嫁给韩征,风光无限,人人都说她即将成为韩氏的主母,韩氏财团的总裁太太。而他韩湛,并未让她脸上有光。
时音读到了他的言外之意,只说:“在时宅做女儿的时候,我总是羡慕时青禾能得到爸妈的宠爱。在学校,我又羡慕时青禾朋友众多,人格魅力强,不仅同学老师们捧着她,连正在和我交往的宋斯年也被她吸引。”
“后来我才知道,人在过得不好的时候,就会羡慕别人。住进北山别墅,韩叔变着法地做我喜欢吃的菜,阿修乖顺又可爱,院子里的树长得很大,人工湖的金鱼很漂亮,我常躺的那架贵妃椅沙发也非常柔软。”
“韩湛,我的意思是,跟你结婚之后,我过得很好。”
胜过要嫁给韩征的安妍。
胜过千千万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