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黑红交织的晶体,静静地躺在荒芜的沙地上,仿佛一颗从神魔战场上陨落的心脏。它散发出的矛盾气息,既是致命的毒药,又是无上的圣物,对林哲来说,这无疑是地狱深渊旁悬挂的唯一一根蛛丝。
“别过去!”赫克托一把拉住摇摇欲坠的林哲,声音中充满了警惕,“那东西给我的感觉……比主祭者和被污染的巨兽加起来还要危险一万倍!它就是个陷阱!”
薇拉也挣扎着站起身,颤声道:“赫克托说得对。它……它是一个‘概念奇点’,是两种极端法则的强制融合体。它的内部结构极度不稳定,任何外力触碰,都可能导致它瞬间湮灭,或者……释放出比之前更恐怖的灾难!”
林哲甩开赫克托的手,剧烈地咳嗽着,每一下都仿佛要咳出灵魂的碎片。他看着那块晶体,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清明。
“陷阱?灾难?”他沙哑地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自嘲,“我们现在……还有比这更糟的处境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的精神海正在崩溃,‘概念之毒’随时会把我变成一个只会破坏的怪物。我们被困在这个不知名的鬼地方,没有食物,没有方向。我们就是坐在漏水的船上,等着被淹死。”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死死地盯着那块晶体:“而那东西,是唯一的变数。它既然是由‘生’与‘灭’两种力量构成,那其中,就必然存在一个‘均衡点’。毒药和解药,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你想做什么?!”赫克托脸色一变。
“我要……坐上那个王座。”林哲的回答,让赫克托和薇拉都以为他疯了。
他没有再解释,因为时间不允许。他能感觉到,体内“概念之毒”的污染正在加速。他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对系统下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指令。
【系统,放弃一切防御。将我所有的精神力,全部用于……解析!】
他没有选择提取,因为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任何提取行为都会瞬间打破那脆弱的平衡。他选择了最耗费心神,也最温和的方式——观察,理解。
【指令确认!切换至深度解析模式……警告!该模式将极大消耗宿主精神力,可能导致意识永久性损伤!】
“执行!”
林哲迈出颤抖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块晶体。在赫克托和薇拉紧张到窒息的注视下,他缓缓伸出布满血污的手,轻轻地、如同触摸一件最珍贵的艺术品般,按在了那块黑红晶体的表面。
没有爆炸,没有能量冲击。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大到无边无际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入了他的精神海!
一边是无尽的死亡、终结、腐朽、虚无!是宇宙归于热寂的冰冷,是万物被抹去存在的绝对“否定”!“概念之毒”的本质,以最赤裸的方式,展现在他面前!
另一边是无限的生命、创造、繁衍、脉动!是第一个细胞分裂的喜悦,是世界诞生之初的磅礴“肯定”!“兽神之心”的本源,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
两股信息流如同两支神魔的大军,在他的精神海中疯狂对撞、厮杀!他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海,在这场更高层次的战争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呃啊啊啊啊——!!!”
林哲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七窍中涌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一种混合着黑色与红色的、如同浆液般的能量体!
【警告!精神海结构正在崩溃!崩溃率30%……50%……70%……】
“给我……找到它!!!”林哲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在灵魂深处咆哮,“找到那个……均衡点!!!”
【深度解析中……目标锁定:概念奇点。正在分析其内在法则结构……发现悖论平衡点……坐标构建中……】
就在林哲的意识即将被彻底撕碎的前一刹那,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曙光,照亮了他最后的希望!
找到了!
他不再去抵抗那两股恐怖的信息流,反而彻底放开了自己的意识,将自己化作一根最纤细的指针,朝着系统标定的那个、存在于两种极端力量交锋最核心的、那个比原子核还要微小的“平衡点”,狠狠地扎了进去!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左脚踏着万物归墟,右脚踩着生命源泉。
灵魂的一半在体验永恒的死亡,另一半在感受无限的新生。
他既是宇宙的终结,又是宇宙的开端。
他的意识,成为了那柄悬挂于“生”与“死”之间的……均衡之刃。
而他体内那2%的“概念之毒”,在感受到那纯粹的“虚无”本源后,不再是狂暴的恶犬,而是如同找到了母亲的孩子,温顺地匍匐下来,融入了那片黑色的海洋。
他胸前“顽石之心”项链中残存的生命能量,以及之前被兽神之心余波洗礼过的身体,也在这时,与那片红色的生命源泉产生了共鸣!
【检测到宿主意识与概念奇点达成法则共鸣……】
【精神海结构崩溃停止……开始重塑……】
【以“悖论平衡点”为基石,以“虚无之毒”与“生命本源”为支柱……新的精神海——“均衡王座”构筑开始!】
那块黑红交织的晶体,在林哲的手中,光芒大放!它不再是实体,而是化作无数黑红相间的法则丝线,顺着林杜的手臂,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修补、重塑、升华着他的一切!
他左肩上那个由奴隶烙印转化而来的符文,在此刻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它不再是单纯的黑色符文,而是缓缓旋转起来,一半变得漆黑如墨,另一半变得赤红如血,形成了一个如同太极般、完美融合又泾渭分明的诡异图腾!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缕黑红色的光芒彻底融入林哲的身体后,旷野上恢复了寂静。
林哲缓缓地松开手,那块诡异的晶体己经消失不见。他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林哲?”赫克托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握紧了剑柄。他看不透现在的林哲,对方身上那股矛盾而又完美统一的气息,让他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敬畏与恐惧。
林哲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双眼,变了。
左眼,是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的纯粹漆黑。
右眼,则是一片燃烧着、仿佛孕育着无穷生机的璀璨赤金。
只是一眼,赫克托和薇拉就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吸进去,一半坠入永恒的死寂,一半被无尽的生命撑爆!
“我回来了。”林哲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能洞穿法则的奇特韵律。
他感觉好极了。精神海不再是摇摇欲坠的废墟,而是一座由黑红二色构筑的、坚不可摧的“王座”。那2%的“概念之毒”不再是威胁,而是成为了他王座的基石之一,与那份磅礴的生命本源相互制衡,任由他调遣。他甚至能感觉到,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轻易地将一抔沙土赋予“生命”,也能轻易地让一块岩石归于“虚无”。
他,真正掌控了“毒”与“药”。
而他这次破而后立,也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他吸收那块晶体所产生的能量波动,虽然微弱,却如同在这片混乱的维度夹缝中,点亮了一座清晰的灯塔,照亮了……回归正常空间的路径!
“我找到路了。”林哲看向某个方向,“那边,有我们熟悉的世界法则的‘回响’。”
赫克托和薇拉闻言大喜过望,劫后余生的狂喜冲淡了对林哲变化的恐惧。
然而,就在这时,薇拉怀中那块己经出现裂痕的星盘,突然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尖锐、最凄厉的警报声!
“滴——滴滴滴滴——!!!”
薇拉低头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惨白!
只见星盘的中央,一颗原本不存在的、散发着不祥血光的“星辰”,骤然亮起!它的光芒是如此霸道,甚至盖过了周围所有的星辰!而这颗不祥的血星,正在以一个极其恐怖的速度,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精准地移动过来!
“怎么……回事?”赫克索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薇拉抬起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颤抖着,她看着林哲,绝望地说道:
“那座灯塔……它不止照亮了我们回家的路……”
“它也……把一只迷航的、饥饿的、来自‘星界深海’的恐怖掠食者……给引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