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黎明号”的生物扫描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吴罡放下手中的星图,指节在观测台上叩出急促的节奏——扫描仪显示,前方星系的行星“茧星”正在“蜕皮”。它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记忆茧”,茧上布满细密的裂痕,每道裂痕都在渗出淡紫色的雾气,那是被“遗忘”的记忆。
“检测到异常生命体征。”苏曼的声音从数据舱传来,她的瞳孔里跳动着与茧同色的紫光,“茧星表面有十二处‘记忆核心’,每处都连接着一个文明的‘集体潜意识’。但现在……”她的指尖在全息屏上划出一道裂痕,“这些核心正在‘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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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陆舱穿透记忆茧时,吴罡终于看清了茧星的全貌。
这颗行星被包裹在由记忆能量构成的茧中,茧的纹路像极了人类的脑神经——每一根“神经”都连接着一座城市、一片海洋、甚至一片星空。但此刻,茧的表面布满黑色的“遗忘虫”,每只虫子都在啃食记忆茧的纹路,留下狰狞的缺口。
“它们在‘吃’记忆。”澜的珊瑚手链突然缠住她的手腕,藤蔓上的星尘泛起警戒的红光,“每只虫子体内都有被遗忘的人脸——有哭着找妈妈的婴儿,有忘了名字的老友,有最后一刻没说出口的‘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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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星的城市里,居民们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他们穿着整齐的制服,机械地重复着日常工作:清洁工擦拭着永远不会变脏的街道,教师对着空黑板念诵早己失传的诗,连婴儿都在母亲的怀里安静地“沉睡”——他们的瞳孔里没有焦点,像两盏熄灭的灯。
“他们不是活人,是‘记忆容器’。”小葵的声音发颤。她的记忆手札自动翻到某一页,纸页上的字迹突然扭曲成虫蛀的痕迹,“三百年前,茧星的科学家发明了‘记忆移植术’,把所有人的记忆都存进中央茧核。后来茧核被黑客入侵,记忆被批量删除……这些人,是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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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茧核位于城市中心的巨型水晶塔内。
塔门紧闭,表面刻满与记忆茧相同的神经纹路。吴罡刚触碰到塔门,一道记忆投影突然涌入他的意识海:
- 三百年前的茧星,孩子们在记忆茧下玩耍,他们的笑声能唤醒沉睡的记忆;
- 两百年前的茧星,科学家们在茧核前欢呼,人类的记忆第一次被“永久保存”;
- 一百年前,黑客的代码侵入茧核,记忆开始流失;
- 三天前,最后一只“遗忘虫”孵化,茧核彻底崩溃。
“原来,记忆茧不是‘保存’,是‘囚禁’。”吴罡的声音低沉,“他们把记忆锁在晶体里,却忘了——记忆本就该流动,像血液,像风,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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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内的中央控制台前,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背对着他们。
他的后颈插着一根银色的记忆导管,导管另一端连接着茧核。当吴罡靠近时,他突然转身——那是一张与吴罡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角爬满了与遗忘虫相同的黑色纹路。
“你也是来‘拯救’记忆的?”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三百年前,我的祖先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把记忆存进茧核,以为这样就能‘永存’。可记忆是活的,会呼吸,会疼,会……”他的手指突然掐住自己的后颈,“会‘反抗’。”
“你是茧星的‘记忆守护者’。”澜的声音带着颤抖,“你在用自己的记忆喂养遗忘虫,只为延缓茧核的崩溃。”
男人苦笑着点头:“每只遗忘虫都是一个被遗忘的灵魂。它们啃食记忆茧,不是为了破坏,是为了‘被看见’。”他的指尖划过控制台,全息屏上浮现出无数张人脸——正是茧星街头那些“空壳”的主人,“他们不是容器,是我忘记的家人、朋友、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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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虫突然集体振翅。
它们的身体化作黑色雾气,涌入茧核的裂痕。吴罡的源初之火晶体剧烈发烫,他的意识海里,所有火种的记忆开始翻涌:莱昂的决绝让他想起“坚持”,澜的温柔让他想起“包容”,小葵的坚持让他想起“记录”,艾拉的勇敢让他想起“突破”,凯的坚韧让他想起“修复”,澜的细腻让他想起“连接”……
“原来,记忆的‘重生’不需要技术。”小葵突然说。她翻开记忆手札,纸页上的字迹不再扭曲,而是化作流动的金光,“当我们在乎一个人时,会记住他的每一个细节:他笑时的酒窝,他说话时的语气,他难过时皱起的眉头……这些‘具体的爱’,才是记忆最坚韧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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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罡摘下胸口的源初之火晶体,轻轻放在茧核上。
金色的光从晶体中迸发,与茧核内的记忆碎片交织。遗忘虫不再啃食,反而主动钻进光里,它们的身体逐渐透明,露出底下蜷缩的灵魂——那是茧星居民的面容,带着泪痕,却带着笑意。
“我记起你了。”一个穿着蓝裙的女孩对男人说,“你总在我放学时买糖葫芦,糖纸是淡紫色的。”
“我也记起你了。”男人颤抖着伸出手,指尖穿过女孩的身体,“你总说等我老了,要陪我去看记忆茧下的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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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只遗忘虫融入光中时,茧核的裂痕开始愈合。
茧星的记忆茧重新焕发光彩,纹路像极了人类的笑脸。街头的人们眨了眨眼睛,瞳孔里重新有了焦点——婴儿开始啼哭,教师开始在黑板上写字,清洁工哼起了年轻时的歌谣。
“原来,记忆的茧不是用来‘保存’的。”吴罡望着舷窗外的星图,源初之火的晶体在胸口发烫。这一次,火焰的颜色里多了一丝温暖的粉——那是被爱浸润过的、最柔软的光。
小葵合上记忆手札,纸页上自动浮现出新的字迹:“今天的茧星有三万个‘记得’——有人记得糖葫芦的甜,有人记得糖纸的颜色,有人记得‘明天见’的约定。原来,记忆最美的样子,是‘被需要’。”
“下一站。”吴罡对苏曼说,“去‘记忆重生海’。听说那里的文明会把记忆封存在贝壳里,每颗贝壳都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星舰的引擎发出轰鸣。在他们的意识海里,记忆的星河正在流淌,将每一份爱、每一份坚持、每一份“记得”的勇气,都锻造成宇宙最明亮的星。
而在更遥远的宇宙深处,记忆之母的光尘正轻轻颤动。她望着“黎明号”离去的方向,低吟道:“终于,他们懂了——最珍贵的记忆,从来不是‘被保存’,是‘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