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推开时，江辰的鞋底踩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哒”声。
冷风从门缝灌进来，吹得他后颈一凉。厅内灯光明亮，却照不透空气里凝结的沉默。几个仆人站在两侧，目光避开他，像是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
他握紧了掌心，指节微微发白。
“请问……沈小姐在吗？”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没人回答。有人低头擦着桌角，有人假装没听见，转身进了侧廊。
又是一阵穿堂风，吹得他身上的西装轻轻晃动。那是昨天刚买的，花了半个月工资，剪裁一般，但洗得干净，熨得平整。
“我来参加家庭会面。”他说，语气平稳。
终于有个年长些的男仆开口：“你就是那个……上门女婿？”
江辰点头，微笑。
那人皱眉，“去偏厅等吧。”
偏厅在二楼，楼梯拐角处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画中是沈家先祖，眼神凌厉，仿佛能穿透画布盯着他看。江辰脚步一顿，抬头看了几秒，才继续往上走。
偏厅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
沈清婉己经坐在那里了。
她穿着一件淡青色旗袍，发髻整齐，妆容精致，整个人像一幅静止的工笔画。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停顿了几秒，然后轻声道：“你来了。”
“嗯。”他走近，在她对面坐下。
她没有起身迎接，也没有寒暄，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气氛有些僵。
“婚礼己经办完了。”她忽然开口，“接下来的事情……你知道怎么做吧？”
“我知道。”他点头，“我会安分守己，不会给你添麻烦。”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节奏急促，带着某种压迫感。
门被猛地推开。
“哟，这不是我们的新姑爷嘛？”一个女人的声音尖利刺耳，“大白天穿得这么正式，是要去领奖还是去扫墓啊？”
江辰转头，看见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倚在门口，涂着红唇，眼尾拉得老高，手里还拿着一支香烟。
“二婶。”沈清婉站起身，语气平静，“这是家事会，您不该在这里。”
“家事会？”那女人嗤笑一声，走了进来，把烟灰弹在地上，“我倒要问问，这位‘江先生’有什么资格坐在这张椅子上？靠的是哪位贵人的提携？”
江辰坐着没动，神色不变。
“我不认识您。”他说，“如果您有疑问，可以问清婉小姐。”
“哈！”女人笑得更夸张了，“你还挺会说话嘛。可惜啊，嘴巴再甜，也掩盖不了你是个穷鬼的事实。”
“二婶！”沈清婉语气一沉。
“怎么，我说错了吗？”女人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爸是谁？你妈是谁？你能给沈家带来什么？”
江辰依旧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脊背挺首。
“我没有父母。”他说，“但我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靠做梦呢？”女人冷笑，“你以为你是谁？沈家不是你这种人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江辰缓缓抬头，看着她的眼睛。
“我没想过一步登天。”他说，“我只是想，用我的努力，换一份尊重。”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笑声刺耳。
“哈哈哈！努力？你拿什么努力？学历？背景？人脉？还是——”她突然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你打算靠睡进沈家？”
江辰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够了。”沈清婉冷冷道，“二婶，如果你没有别的事，请离开。”
女人哼了一声，甩手走出去，门“砰”地关上。
房间里重新归于寂静。
江辰深吸一口气，慢慢坐下。
沈清婉看着他，目光复杂。
“对不起。”她说，“他们……就是这样。”
“没关系。”他笑了笑，“我早就习惯了。”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对坐片刻，外面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一个男仆。
“老爷子请您过去。”
江辰起身，整理了下衣襟，跟着仆人往外走。
走廊尽头，窗外夕阳西沉，天边泛着血色般的霞光。
他回头看了一眼沈清婉，她正低头翻阅文件，神情专注。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管家走在前面，步伐稳健。
“江先生。”他忽然开口，“您知道沈家最看重什么吗？”
“实力。”江辰答。
“没错。”管家点头，“所以，别指望靠一张嘴和一张脸就能立足。”
江辰笑了，“我没那么天真。”
管家不再说话，带他穿过一条长廊，来到一间书房前。
“进去吧。”
江辰推门而入。
书房宽敞，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书架上摆满了古籍，墙上挂着字画，角落里燃着一只铜炉。
沈老爷子坐在主位，正在批阅文件，头也不抬。
“坐。”他淡淡地说。
江辰依言坐下。
老人放下笔，抬起头，目光如刀。
“你叫江辰？”
“是。”
“多大？”
“二十五。”
“哪毕业的？”
“普通大学。”
“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了。”
“那你凭什么觉得自己配得上我孙女？”
江辰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不配。但我想试试。”
老人冷笑，“试？你拿什么试？”
“我的能力。”他说，“还有我的决心。”
老人盯着他，眼神锐利。
“好。”他缓缓点头，“那我就看看，你能撑多久。”
江辰起身，鞠躬，“谢谢您给我机会。”
他转身离开，脚步沉稳。
走出书房，夜色己至。
远处灯火通明，整个沈家像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但他知道，这里不是天堂，而是战场。
他站在台阶上，仰望星空，低声自语：
“我一定会让他们，看得起我。”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他熟悉的气息。
沈清婉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
“你真的打算留下来？”她问。
“当然。”他回头一笑，“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她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或许，真的不一样。
“那……加油。”她轻声道。
他点头，转身走进夜色。
而就在这一刻，整座沈家的灯光忽然一闪。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书房里那幅祖先画像，眼睛动了一下。
像是在注视着某个人。
江辰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望去。
黑暗中，那幅画静静地挂在原地，仿佛从未改变。
他眨了眨眼，以为是错觉。
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而那一瞬间，画像的眼角，悄悄滑过一抹诡异的笑意。
夜风吹过，烛火摇曳。
一切归于沉寂。
但江辰不知道，从这一刻起，命运的齿轮，己经开始悄然转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