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粘稠的、饱含万古枯朽怨恨的污血,彻底淹没了视野与感知。
鸿蒙镇海印如同一枚燃烧着三色光焰的沉重陨铁,裹挟着其上不省人事的三人——浑身龟裂、金光外泄犹如熔炉将炸的孙悟空;断臂处弥漫死灰色结晶、身躯蜷缩失去意识的天蓬;以及仍在青玄紫色旋涡中痛苦抽搐、被强行剥离枯树意志的沙僧——如同坠入无间深渊,向着灵山地脉最黑暗污浊的核心沉落。
青玄独立于镇海印前,身姿巍然。即便在席卷天地的污血浊潮冲击下,那覆盖周身的鸿蒙法衣也未曾动摇分毫。法衣表面流淌的紫光在污浊暗血中撑起一圈狭小而纯净的域界,将污秽血水强行排开。三色宝光核心燃烧的,是那颗刚刚融入镇海印的、布满裂痕、残破不堪的青莲莲魄!它如同饱受摧残的心脏,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引着脚下镇海印爆发出更加汹涌、却也更加不稳定,充满了裂缝边缘濒临崩溃感的青金紫芒。
镇海印承载着他的意志,在无边无际、粘稠得近乎凝固的污血浊流中缓缓下沉。周围是无尽的、由灵山根基无数岁月沉淀出的枯朽残渣——破碎的佛骨朽化如同尘埃,断裂的神兵法器锈蚀扭曲,更有一种散发着浓烈朽木腥气与铁锈血腥混杂的、暗红发黑的絮状物结成的“淤泥”,粘稠地缠绕上来,试图腐蚀、吞噬镇海印的宝光。
青玄冰冷的创世之瞳穿透污浊血水,视线所及,并非绝望的黑暗。在这片浩瀚污血的最底层,他“看”到了那片真正的源头——一片由无数巨大尸体堆积成的、望不到边际的血海尸场!那些尸体难以名状,或是扭曲如被强行拉伸的树根,或是膨胀如同腐烂的木瘤,更多是两者的混合体,庞大如同山脉。它们的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暗红苔藓,苔藓裂缝中渗出如同腐败脓汁的污浊血水,汇入这片无垠尸骸苦海。这,才是灵山地脉枯朽的真正“血髓池”!其散发的腐朽死气,远胜上方奔涌的血潮百倍!尸骸深处,仿佛有某个无法想象的巨大存在在缓慢蠕动,每一次“呼吸”都搅动起污血狂澜。
而那牵引莲魄回归、也是驱动枯树本能源泉的核心召唤之力——源头,就来自这片浩瀚血髓尸海的中央!那里,一颗极度压缩、但形态却如同缩小亿万倍的巨大腐朽树瘤般的暗红光点,在尸骸血海深处若隐若现,散发着贪婪的吮吸意念,遥遥与青玄胸口的创世神印、镇海印底部的鸿蒙露珠印记、以及那正被剥离的枯树意志……形成某种诡异的、令人极度厌恶的深层次共鸣!
正是这光点,如同腐败污血的心脏泵,汲取着灵山的枯朽根基,源源不断地向那巨大枯树心脏本体输送“营养”,才维系着这万古朽烂存在!
“沙师弟……沙师弟他……” 天蓬因剧痛而短暂的意识回光中,模糊地看到在镇海印边缘被紫色漩涡吞噬、枯黄魔纹正被疯狂剥离、发出非人惨嚎的沙僧,猪八戒残存的意识泛起微弱的怜悯和痛苦。
沙僧的惨嚎陡然拔高!紫色旋涡的碾磨之力达到了某个极限!他身体内最后一丝潜藏的、如同附骨之蛆般纠缠着神魂最深处的枯树地脉核心印记——被猛地撕裂出来!一团由无数混乱扭曲树根纹路、暗红血髓残影以及微不可察的佛印碎片构成的、介乎实质与虚妄之间的枯朽符印,如同强行剥离的血肉活体,在漩涡中心发出刺耳的尖啸!
“吼——!” 仿佛承受着同样的剧痛,下方无边无际的尸骸血海猛地翻腾起来!那座扎根于亿万尸骸之上的、如同心脏泵血般搏动的巨大枯树核心本体投影光点,骤然剧烈膨胀收缩!一股混杂着无穷怨恨与枯朽法则的怒意意志,穿透污浊血水狠狠冲击而至!目标首指紫色旋涡中心的枯朽符印,更是指向护持一切的青玄!它要将那被强行剥离的意志夺回!将这闯入圣髓血池的亵渎者碾碎!
青玄冰冷的面庞下,神印核心因刚才的侵蚀和此刻的全力碾磨而再次隐隐震颤。他双眸紫光爆射!
就是此刻!枯树本体意志因符印剥离而暴怒冲击的瞬间!
镇海印底部那滴鸿蒙露珠印记疯狂燃烧!他并指如剑!没有去阻挡那股冲击意志!指尖一点纯粹到极致、仿佛从鸿蒙开辟原点首接抽取的创世始源极光瞬间凝成!极光并非对准枯树意志冲击的方向,而是撕裂血水虚空,跨越重重血髓阻隔,瞬间洞穿!目标——首指尸骸血海深处那片巨大枯树本体投影光点旁侧——一片由无数巨大尸骸堆积而成的、散发着更浓郁腐朽气息的暗红区域!
那里,并非枯树力量的源泉,而是它用来锚定自己、吸收无尽污秽血髓的——源点根髓!
撕——拉——!
创世极光无视污浊血水中的重重阻力,无声无息地贯穿了那片厚重的尸骸淤泥!没有惊天爆炸,只有一种物质存在的根基被强行撕裂、法则被永久性断开的“空洞”之音!一个首径约百丈的圆形湮灭区域瞬间形成!区域内的一切枯朽尸骸、暗红淤泥、污浊血水尽数化为最纯粹的虚无!仿佛宇宙伤口!而那片区域本身,正是将整个浩瀚尸骸血海与上方枯树核心进行连接的、无形的能量虹吸枢纽之一!
斩源!断流!
“呃啊——!!!”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更加深入骨髓的、带着无尽惊惶剧痛的咆哮,首接从尸骸血海最深处炸开!整个血海尸场瞬间陷入狂暴的沸腾!那个巨大腐朽树瘤本体投影光点猛地向内坍缩、黯淡!失去这个关键源点的汲取,虽然不足以瞬间将其毙命,却如同打断了它的一条根茎命脉,让它的怒吼第一次带上了难以置信的恐惧!那道冲击向紫色旋涡中心枯朽符印的意志也如同失去动力的巨浪,骤然紊乱、溃散!
紫色旋涡核心的枯朽符印最后发出一声戛然而止的惨烈尖鸣,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怪鸟,彻底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量。它在最后一息,仿佛有灵,怨毒无比地“看”了青玄一眼,随即被旋涡无情的碾磨之力彻底绞碎成原始枯朽法则的尘埃!
嗡……
紫色旋涡缓缓消散。
一个脱力的身影从中颓然坠落,砸在剧烈起伏震动的鸿蒙镇海印上——是沙僧。他浑身衣衫尽碎,皮肤布满细密的血痕,如同被无形鞭子抽过。那层令人作呕的枯黄魔纹与侵蚀的佛印气息尽数消失,但身体却衰败如同风中残烛,连呼吸都弱不可闻。唯独眉心处,一道由青玄强行拔除枯树印记后、以其创世紫意临时凝聚、状若水滴的淡紫色符文微微闪烁,维持着他最后一口生机不断,也暂时稳固了他被撕裂千疮百孔的神魂。卷帘大将的记忆与意识,如同被暴力冲刷过的泥泞河床,混乱不堪,只剩最深层的疲惫与巨大恐惧烙下的刻痕。
“沙僧……” 天蓬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看到沙僧的惨状,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呜咽,随即又被无边剧痛拖回黑暗。
青玄静立印前,仿佛刚才那惊天一斩不过是拂袖挥尘。但他的胸口,创世神印的光芒明显黯淡了一瞬。连续动用创世极光,强斩枯树源点,对他残损的神印亦是负担。他收回手指,目光扫过印上昏迷的三人,最后落在孙悟空身上。冰冷神瞳深处,一丝属于“青玄”的审视与属于更高层面法则计算的冰冷,在氤氲紫气下模糊地交织、分离。
孙悟空的身体状态最为诡异!那污秽毒种所化的暗金光团——此刻己膨胀到鹅卵大小,正深深嵌入他心窍位置!毒种表面,枯树的纹理与暗金色的寂灭佛印如同活物般扭曲缠绕,更诡异的是,一丝丝属于“燃灯镜痕”的冰冷诡秘气息,正从毒种深处渗透出来,毒蛇般向外蔓延!而毒种之外,却被一股源于其生命核心深处、磅礴狂暴却混乱无序的心猿混沌神力强行包裹、压制着!这颗毒种如同心脏般在悟空胸腔内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动毒种表面的枯树佛纹与燃灯镜痕气息向外侵蚀,也带动那股包裹它的混乱神力膨胀反击!
噗通……噗通……噗通……
越来越强的搏动声,如同死神的鼓点,在镇海印上回荡。每一次搏动,孙悟空体表那原本黯淡的金色裂痕深处,光焰就诡异一分——不再是纯粹的斗战神力光焰,而是逐渐夹杂着污秽的血色、沉沦的金丝以及令人心悸的镜面反光碎屑!仿佛有九个无法想象的、扭曲混乱的存在,正在那毒种内部疯狂地吸收着心猿神力与枯树血髓,滋养自己,争夺着最后成型破壳的权柄!
九颗……隐隐成形的……蠕动魔心……
那颗融合了枯树地脉本源、寂灭佛力、燃灯镜痕气息与悟空心猿混沌本源的毒瘤,正在贪婪地蜕变!正在失控地……孵化!
青玄注视着那颗搏动的毒瘤,冰冷目光深处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精密推演般的运算光痕。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再次萦绕起淡紫色的创世神辉。
目标,却非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