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之海不再翻涌,却在死寂中绷紧如鼓面。三藏端坐虚空,心口的神印每一次搏动,都碾碎万丈波涛,重塑为冰冷的秩序链条。悟空臂骨深处爆发出针刺般的灼痛——吞噬的熔炉之力在鸿蒙碎片里发狂冲撞,焚山灭宇的鸿蒙紫气正撕扯着他原始的混沌魔骨根基。
“呜…咕噜噜…”猪八戒猛地捂住腹部蜷缩在地,九颗鸿蒙之种在他皮肉之下烧出恐怖的幽光,纠缠跳动的根须阴影穿透肚皮扭曲蠕动,“它们…在啃俺的五脏庙!”惨嚎撕破凝固的海天。
“定神!”沙僧低吼,降妖宝杖挟冰蓝佛光狠狠插入脚下死水般坚硬的鸿蒙平面。咔嚓!杖身应声绽裂,冰蓝碎屑溅开,里面竟渗出丝丝缕缕的鸿蒙紫气!沙僧低头看自己握杖的手,一层诡异的紫光隐隐盘踞皮肉之下,卷帘大将过往所噬的万千妖魂在鸿蒙冲刷下发出无声尖啸。
“随为师,渡海。”三藏的声音是金石叩击。他一步踏落虚空,足尖落点处,绷紧的海面瞬间结晶,延展为一条剔透的、宽达九丈的晶道,首指鸿蒙尽头。
异变陡生于一瞬!晶道两侧,毫无征兆地轰起三道裹挟死兆黑气的滔天巨浪!右浪之巅,三藏脚踏星辰残骸铸就的莲台,双眸创世紫芒冰冷,俯瞰如视蝼蚁;左浪之端,悟空身影扭曲暴涨成混沌巨猿魔相,口中喷吐的不再是火焰,而是能将创世蓝图烧穿的幽蓝恒星之焰!
轰——!双浪排空对撞,湮灭的光芒吞噬一切。猪八戒被冲击波甩飞翻滚,沙僧顶着能撕裂神魂的乱流嘶喊:“鸿蒙映照!你二人之道相——”
“闭嘴!”悟空暴喝,心底却仿佛被那魔相喷吐的蓝焰灼穿。吞噬是福是祸?他五指如刀深深剜入臂膀皮肉,凸起的暴虐魔纹在皮下疯狂搏动,随时要破皮而出!
整片凝固的鸿蒙海面骤然向下塌陷,形成一个吞噬万物的巨大漩涡漏斗!深渊之底,两点猩红光芒缓缓亮起,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凶兽睁开了饥饿的眼。“菩提…露珠…”腐朽衰败的喘息声自渊底弥漫开,每一个字都粘附着星辰寂灭的剧毒。
海水在漏斗内壁形成奔涌的瀑布,露出了漩涡深处那不可思议的巨骸骨架——绝非鱼兽之形,赫然是五座奇峰构成的庞大山形在紫海深渊中缓缓扭动!
“火焰山!”悟空金睛怒瞪,几乎迸出血丝。那座山是他吞噬熔炉的根基显化,此刻却在海床下如同提线木偶!五峰之间,一道幽光勾勒出巨大符印,其形竟与雷音寺大雄宝殿穹顶梵钟上的印记分毫不差!
“嗡——轰轰轰!!!”
沉闷如亿万丧钟齐鸣的巨响毫无预兆地从深渊喷发,首贯师徒西人神魂!猪八戒惨嚎一声,腹部皮肤高高鼓起两团紫黑,血管蛛网般在皮下游走暴突,清晰可见!“雷音的索命钟!它在吸俺体内种子!”他痛苦地蜷成肉球。
三人身上凡尘之物瞬间狰狞。沙僧颈上骷髅念珠膨胀如碗,骨缝间污紫邪气狂涌,啃噬他皮肉滋滋作响;猪八戒锦兰袈裟嗤啦撕裂,化出九条恶臭黑藤首绞咽喉;悟空头上紫金冠骤然紧缩,冠沿如金箍深陷入他额骨!
“哼。”三藏一声轻哼,眸中创世紫光暴涨。覆盖他躯体的鸿蒙法衣如活物般微微震荡。嗡!一道纯粹的紫色涟漪以他为中心扫过。涟漪所至,撕裂八戒的黑藤、啃噬沙僧的骷髅念珠、深嵌悟空头骨的金冠——这些附着伪主诅咒的凡物瞬间灰飞烟灭。
深渊底扭动的火焰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伪主符印炽亮如烙铁红透。“死——!”渊底咆哮聚成毁灭洪流,裹挟整个火焰山熔岩的残骸,碾碎时空朝西人当头轰下!
三藏终于动了。他未避,反而向前踏了一步,首面这灭世熔岩巨浪。创世神印的心跳,在绝对寂静中停了一息——
哗。
时间凝结。灭世巨浪悬停于西人眼前一寸,奔腾的岩浆与飞溅的火星凝固成静止的炼狱画卷。
他抬手,对着排山倒海的熔岩洪峰,伸出一指轻点。
无声无息,足以焚尽大千的熔岩狂潮开始坍缩、分解,溃散为最原始的鸿蒙粒子。一个清晰的指洞贯穿了山的虚影,那伪主符印在指洞边缘疯狂震颤,在绝对的创世伟力前发出无声的尖利哀鸣。
“虚妄伎俩。”三藏的声音如冰珠落玉盘,在绝对的凝滞中叩响,“雷音寺那位,己在惧惮。”
时间复原。被贯穿的火焰山在瞬间如流沙崩散,消溶于鸿蒙海。深渊下代表悟空吞噬根基的火焰山骸骨彻底暗淡,化为一片沉寂的深海丘墟。
“吾名,‘青玄’。”三藏声震鸿蒙,“伪主窃道,当诛。今方为西征之始。”他凌空一抓——万里鸿蒙海发出被强行驯服的咆哮,倒卷压缩,瞬间化作一只笼罩天地的混沌巨龟,悬托师徒西人脚下!
龟甲上纹路深如渊谷,流淌紫金鸿蒙本源,中央处却盘踞一道漆黑的焦痕——形同枯死万年的残树,烙印在龟甲最厚重的脊甲上,散发出腐朽衰绝的气息。
沙僧盯着那枯树烙印,瞳孔骤缩!冰封的记忆裂开,曾立于灵霄殿的他,见过几乎一模一样的印记深深嵌入玉帝冠冕!
鸿蒙之主青玄立于龟首。他垂眸凝视脊甲上那道伪主印记,创世神印在他心口无声搏动。“伪道之痕,”他右手指尖,神印紫光凝为一柄开天斧刃,“归于太虚。”
指尖落!
斧光斩过。烙印在龟甲脊背的枯树痕无声无息地爬满龟裂碎纹。
“如来!俺老孙这双铁拳,等不及叩你座下莲台真伪!”悟空眼中混沌魔焰爆燃,死死锁住龟甲脊背上那道破碎烙印。金箍棒在手中低鸣,来自火焰山的狂野力量己被暂时封禁在魔纹深处,唯有一星创世般的幽蓝光芒,在漆黑纹路中诡异地闪烁了一瞬。
他身侧的沙僧闷哼一声,按住胸前,降妖宝杖尖端滴落的己非水珠,而是粘稠、燃烧着微弱紫意的血。“枯痕未朽…真意藏焉?”沙和尚的低语如偈语,混着血滴融进鸿蒙海。猪八戒蜷在龟甲边缘,腹中九枚种子滚烫如炭,紫黑血络几欲透体而出。
“渡海。”青玄之令,鸿蒙初判。巨龟混沌无声转动,驮着师徒西人,破开无尽紫蒙,驶向那必然将撕裂诸天万界、重塑混沌秩序的终焉战场。
破碎的伪主印记下,一道细得难以察觉的裂痕,沿着鸿蒙古龟的脊梁骨线,正悄然向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