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她刚才戳上来的触感。
身边有了一个对的人，原来连这种被“强迫”的约定，都带着一丝甜。
前世那些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记忆，似乎在这些轻松又鲜活的日常里，被一点点冲淡、覆盖。
他喜欢这种感觉。
就在陆辰唇边的笑意尚未完全散去时，一个身影悄然走到了他的面前。
淡淡的馨香钻入鼻腔，是和他记忆里别无二致的味道。
陆辰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变得客气而疏离。
“姜锦言。”
他平静地开口。
“有事吗？”
姜锦言看着他，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眸里，此刻却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失落，不解，还有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他的态度变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再有那种炙热的、仿佛要将人融化的温度。
取而代之的，是这种礼貌的、几乎称得上是冷淡的平静。
“你以前……”
姜锦言的声音很轻，还有些颤抖。
“都叫我锦言的。”
她不喜欢别人叫她的全名，会让她觉得很有距离感。
以前陆辰总是固执地叫她“锦言”，一遍又一遍，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热忱与执着。
她嘴上说着让他改，心里却并非真的那么抗拒。
可现在，他改了。
在她并未要求的时候，他主动改了。
陆辰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别人叫得太亲近。”
“所以，我觉得还是叫全名比较合适。”
他的语气坦荡而自然，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就是这种坦荡，像一根细细的针，精准地刺进了姜锦言的心里。
他记得她说过的话。
却用这种方式来回应。
姜锦言的嘴唇动了动，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走廊里人来人往，同学们的笑闹声、告别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格外吵闹。
可她和陆辰之间，却安静得可怕。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我……我本来想问你，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说完这句话，她有些紧张地看着陆辰，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校服的衣角。
这才是她今天鼓起勇气走过来的真正目的。
她想和他回到过去那种相处模式，哪怕只是安安静静地一起写作业。
陆辰闻言，脸上露出一副讶异的表情，随即化为歉然。
他轻轻耸了耸肩。
“真不巧。”
“本来是没事的。”
“不过，刚刚苏钰晚己经约我去唱歌了。”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没有炫耀，也没有刻意，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可这个事实，对姜锦言而言，却比任何尖锐的拒绝都要伤人。
苏钰晚。
又是苏钰晚。
那个上课睡觉、满身烟味、成绩一塌糊涂的女生。
姜锦言眼里的光，在那一瞬间，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掐进了掌心，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陆辰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或许是察觉到了，但并不在意。
他甚至还带着一些轻松的口吻，对她进行了“鼓励”。
“学习也要劳逸结合嘛。”
“你也趁着周末好好放松一下。”
这番话，客气、得体，却又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两人的距离彻底拉开。
他说完，便不再看她。
“李想！走了，还磨蹭什么！”
陆辰冲着不远处的舍友喊了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李想和其他几个男生立刻围了上来，嬉笑着捶了捶他的肩膀。
“辰哥，可以啊，周末跟霸王花有约会？”
“KTV？带我们一起去呗！”
“滚蛋，当电灯泡也不看地方。”
男生们的笑闹声远远传来，他们勾肩搭背，身影很快就汇入了放学的人潮之中。
从始至终，陆辰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姜锦言独自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离她而去。
她微微抿着唇，唇角被压出一道倔强的弧度。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翻涌着让人看不懂的、晦暗不明的情绪。
放学的喧嚣人潮被远远甩在身后。
陆辰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却没有回自己家，而是拐进了一条略显陈旧的商业街。
街道两旁的店铺招牌五花八门，大多是些小饭馆和杂货铺。
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家网吧门前。
“星辰网吧”。
西个硕大的艺术字招牌在傍晚时分亮起了霓虹灯，闪烁着蓝绿色的光芒。
在周围一众朴素的店面中显得格外扎眼。
陆辰背着书包，静静地站着，仰头看着这块招牌。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前世，在他最落魄、最迷茫的时候，是这家网吧收留了他。
而现在，重新站在这里，他心中涌起的却是时光任然的感慨。
这家在如今看来无比时髦的网吧，用不了多少年，就会被飞速发展的时代彻底淘汰。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网吧的玻璃门“哗啦”一声被从里面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T恤和破洞牛仔裤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他头发染成了张扬的亚麻色，耳朵上还戴着一枚银色的耳钉。
他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好惹的“小混混”气息。
男人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陆辰，他先是一愣，随即把嘴里的烟拿了下来，皱着眉走了过来。
“我瞅你小子搁这儿干啥呢？”
周星辰的声音带着一股浓浓的奉天口音，听着有几分江湖气。
“放学不回家，跑我这儿来，寻思上网啊？”
“我可告诉你，你这岁数进来，我可得挨罚款。”
陆辰看着他，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星辰哥。”
周星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一中校服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听说你小子从尖子班出来了？”
“咋回事儿啊？”
“学习跟不上了？”
陆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没什么，就是不想待了，换个环境。”
“屁的换环境！”
周星辰没好气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力道却很轻。
“你小子别跟我扯犊子，肯定有事儿。”
不过他也没继续追问，只是把烟夹在耳朵上，换了个话题。
“你爸妈知道不？他们没说你？”
“我自己的决定，他们同意了。”陆辰答道。
周星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既有担忧，又有点恨铁不成钢。
他是陆辰父亲战友的儿子，比陆辰大三岁。
当年周星辰的父亲在任务中牺牲，陆家帮衬了他们孤儿寡母很多。
因此，两家人的关系走得格外近，周星辰和陆辰更是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
周星辰高中没念完就退学了，在社会上混了两年。
后来用所有的积蓄和一些补偿款，开了这家星辰网吧。
这两年网吧生意火爆，他的日子也总算是好起来了。
陆辰看着他这副操心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是他初中刚转学过来的时候。
因为是外地来的插班生，又不懂得搞人际关系，他很快就被学校里的一个校霸给盯上了。
那个校霸隔三差五地找他麻烦，堵他要钱，甚至还动手推搡。
陆辰当时性格还很内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一再忍让。
后来有一次，他被堵在校门口，身上的零花钱被抢光，还被推倒在地。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周星辰的耳朵里。
第二天下午放学，周星辰首接带了七八个和他一样打扮的社会青年，开着两辆摩托车，轰鸣着停在了学校门口。
他靠在摩托车上，嘴里叼着烟，就那么等着那个校霸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