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再看他脸上可能出现的任何表情变化，那己经不重要了。
说完，她不再有丝毫迟疑，迅速地、甚至带点仓惶地转过身，对着不远处一辆闪烁着“空车”绿灯的出租车用力挥手。
车子稳稳滑到她面前。
拉开车门的瞬间，深夜的风带着凉意灌入，吹得她一个激灵。
她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然后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出租车汇入车流，尾灯在长街上拖出两道红色的流光。
看着叶繁离去，林陌眼中的暗流瞬间汹涌了一下，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下颌的线条绷紧得像要碎裂。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都消散在夜风里。
叶繁到家己经快凌晨了。
推开自己的公寓门，那股熟悉又令人心安的、带着淡淡香薰的空气终于将叶繁包裹。
她反手关上门，背脊重重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响。
那根支撑了她一整天、几乎要崩断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灭顶的疲惫，沉重得让她连抬手指的力气都快消失。
玄关感应灯柔和的光线下，她脱掉几乎磨破脚的高跟鞋，赤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机械地挪向客厅。
出乎意料地，客厅的落地灯亮着温暖的光晕。
徐安白穿着宽松舒适的家居服，盘腿窝在沙发里追剧。
见到叶繁进来，她立刻抬头，看清叶繁脸上那掩饰不住的苍白和眼底浓重的倦色，眉头立刻锁了起来。
“我的天！你加班加到这么晚？”
“电话也不接，我以为你被林陌那个周扒皮带人去祭天了！”
徐安白夸张地叫着，动作却利落地跳下沙发，迎了过来。
目光在叶繁没有血色的脸上扫过时，那份夸张的调侃化作了真实的担忧。
叶繁扯了扯嘴角，想给她一个安抚的笑，结果只牵动了僵硬的肌肉。
她把那个装有沉重文件和电脑的公文包随手丢在玄关柜上，人像一片羽毛般飘进沙发，几乎把自己陷了进去。
“没事……就是项目会，拖得久了点。”
她声音干涩沙哑。
“看你这脸白的，跟画皮似的。”
徐安白嗔怪着，人己经朝厨房走去。
“还没吃饭吧？等着，给你下碗面。”
她太了解叶繁的性子了，强撑惯了的，问也问不出更多，不如用最实在的行动来照顾她。
厨房里很快传来锅碗碰撞的轻响和水沸腾的咕嘟声。
热气带着食物的香气在小小的空间里弥漫开，驱散了一丝深夜的冷清。
叶繁闭着眼靠在沙发柔软的靠枕里，耳边是好友忙碌的声音，鼻尖是食物温暖的香气，身体里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似乎被一丝丝地逼退。
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松动的余地，疲惫感便层层叠叠地涌上来，让她几乎在安白的背景音里沉沉睡去。
“面来喽！”
徐安白端着一个大碗走过来，碗里卧着嫩滑的荷包蛋和翠绿的小青菜，细白的面条浸在香气扑鼻的汤底里。
她把碗放在叶繁面前的茶几上：“快吃，热乎的。”
叶繁睁开眼，看着眼前升腾着热气的碗，眼中终于有了一点暖意。
低低地说了声“谢谢”，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温暖的食物滑进空荡荡的胃里，确实带来了一些实在的慰藉。
她低头挑着碗里的面条，葱花的香气钻进鼻腔，暖意在身体里缓缓流淌，仿佛被冰冻僵硬的西肢百骸开始一点点解冻复苏。
徐安白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腿，捧着自己的马克杯喝热水，看着叶繁安静吃饭的侧脸，灯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一小片温顺的阴影。
自从知道叶繁和他们公司合作之后，大概也能猜到林陌肯定会掺和进去。
她没有追问会议室的细节，林陌这个名字此刻是房间里心照不宣的禁忌。
她只是看着叶繁疲惫的样子，想到白天自己在公司茶水间听到的只言片语，更加确定叶繁在林陌这个项目上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唉……”
徐安白轻轻叹了口气，等叶繁吃得差不多了，才状似无意地开口。
“对了，小繁，欢欢今天又给我发消息了。”
她边说边拿起自己的手机划拉着。
叶繁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柔和。
她咽下最后一口面，放下筷子，身体似乎也放松了一些：“嗯，我知道。”
“最近辛苦你了。”
她看着灯光下徐安白关切的脸，轻声开口，带着一丝疲惫的希冀：
“安白，等项目彻底结束，我就申请休个长一点的年假。”
她顿了顿，眼底浮现一丝难得的柔软光亮。
“欢欢的婚礼，快到了吧？”
徐安白一拍脑门，瞬间来了精神，刚才的担忧被喜悦冲淡。
她笑着调侃：“婚纱、伴娘服都选好了，就等我们到时候去试穿了。”
叶繁微微弯起嘴角。
“挺好。”
等项目结束，她也该好好休息了。
想象着远离这座城市、那个人参与其中的喧嚣纷扰，心底的沉重似乎减轻了些。
“也好。”
徐安白舒了口气，又忍不住叮嘱。
“那你最近可要悠着点，别把身体熬垮了。”
她看着叶繁眼下的青黑，终究还是忍不住，带着一丝试探地问道：
“那个林陌……没怎么为难你吧？”
叶繁握着筷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办公室里那一幕，瞬间在记忆中回闪。
她垂眼凝视着碗里雪白的面条，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翻涌的情绪。
几秒后，她抬起头，脸上己经只剩下对工作的公事化无奈，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评价一个毫不相干的、难伺候的客户：
“就是工作要求特别严格罢了。没事，项目……总会结束的。”
她的目光越过徐安白，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结束之后就好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在徐安白带着担忧却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叶繁度过了项目结束前最难熬的一周。
出乎整个项目组的意料，那个传闻中刻薄严苛、吹毛求疵的林陌，竟然没有再提出颠覆性的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