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开车撞过来。我当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可能出了挺多血，他以为我死了，就把我丢在那里，逃了。
那天的雨太大了，我的包和手机身份证全都丢了，警察在我口袋里找到了我模拟考的准考证，联系到学校，班主任和我爸妈就来文城接我。”
说到此处，宣云慢慢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可耳边传来的，江尧的呼吸声却又重又急。
宣云没抬头看，重新拿起筷子：“所以，我那天才没去找你。”
她的重点竟然落在对他解释为什么没赴约！
可江尧来说，从来在意的就不是她失约，而是他不知道，在那次失约的背后，她居然经历那样一场噩梦！
“后来呢？”他问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宣云听见了他咬着牙的颤抖。
“你说哪个后来？”
“那个司机，还有你。”
“那个司机被抓了，原来他是个赌棍，没钱了偷他姐夫的出租车，专门去老车站蹲点宰客的。算我倒霉，碰上了。”
她挑起一根面条，看了看，并没着急吃，不想再被烫一次了：“至于我，我左手和左脚骨折，住院几天转回老家。好在右手还能用，我妈跟医院租了轮椅，推我进了考场。
前两天考完，我跟我妈借了旧手机，说要查资料，其实是怕你担心，偷偷给你发了消息。后来你回复我说，其实你是被我缠的没办法了，怕影响我考试，所以骗我的，现在考试结束了，我们也该结束了，然后你就把我拉黑了。
你也知道，我那时候有点恋爱脑，偷偷哭了一晚上，第二天考试题目都看不清，最后几道大题没做，所以考得不好。
后来我想高复，学校说我有劣迹前科不肯收，为了求学校收我，要交5万的借读费，也就是保证金。
可是我爸把家里最后的十万，拿去还给干爸，给阿敏姐姐结婚应急了。他不想去借，也不想我留在家里丢人，我也没钱，所以我选了一个性价比最高的大学读。好歹是个本科吧。”
她叙述后半段的时候，那种恐惧明显减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积压多年后的疲惫和麻木。
“不过这不怪你，是我自己非要缠着你，也是我自己非要在考试之前去找你。是我自找的。”
面终于凉了，她头更低了，发丝垂落，遮住了她的侧脸，只听见轻微的吃面条的声音，好像回顾往事的旁白，落进他耳朵里，震耳欲聋……
江尧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拳头死死攥着，喘不上气来，甚至看着她的侧脸都觉得有些模糊不清。
真相就这样被她用故作轻松的几句话展露在他眼前，那简洁的语言中潜藏着的灭顶痛苦，轰然袭来，让他沉默良久。
宣云默默吃着面条，也给他消化的时间。
江尧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停下来，转过脸看他，看见的是他那双红了的眼睛，他问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宣云没忍住，苦笑了一声：“我手机丢了，手脚断了，爸妈也知道孩子的事情，把我关在家里，我怎么去找你？”
他的眼眶更红了，悲伤快要满溢出来的时候，宣云伸出了自己的手，用指尖擦掉了他渗出的眼泪，终于也露出了几分动容。
对他说：“其实我去过。学校志愿培训那天，我提前离校去你家找过你。但你不在，阿敏姐姐说，你有更好的将来了，何必纠缠，成为彼此人生的污点呢？
我们的事情，我谁都没说。孩子没了，谈不上要谁负责，你有你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就当作是和平分手，对你对我都好。”
“谁说你是我的污点！”他猛然抓住她准备后撤的手臂，用力拽到自己心口，怕她跑了似的，“你的消息我根本没看到，那天我不在，是因为我也去你家找你了！”
没想到宣云意外的不是他没看见自己的消息，而是他那天去找过自己。
“你……去过我家？”
他点点头：“我联系不上你，就托我姐打听，说你正常在备考。我想可能是被你爸妈发现了，但无论如何，考试要紧。
所以我就等，等到你考试结束，我以为我姐结婚那天你起码会来吃晚饭，但是你也没来，因为你三叔的事情，干妈过来也只是尽了礼数就走了。
我担心你，所以我首接去你家找你。你爸妈告诉我，你后悔了，后悔因为男女感情毁了自己的前程！”
他越说越激动，将人拉到自己眼前，紧紧体贴着自己：“宣云，你明不明白，我从来没后悔过和你在一起，我是怕你后悔。”
最后半句，他声音都在抖，看着她的眼底，竟然真的有几分恐慌，还有几分乞求……
“你大学的时候，我也去找过你，我给你打电话，但你让我滚，我以为你真的不愿意再见我了。所以我研究生毕业出国就业，我想如果你觉得离开我会更好，那我成全你。
可到最后我还是放不下你，所以我在文城买房，我想会不会总有一天，你还会想要继续我们当初的约定？所以我才回来！”
宣云看着他因痛苦而泛红的双眼，有一瞬间的失神，没想到当年竟然还有这样一出阴差阳错。
可她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对于江尧的心迹，她心里是有感触的，可那也并不足以像言情小说一样，颠覆她如今的心态，和他冰释前嫌破镜重圆。
她将手按在他心口，轻轻推开：“我爸妈没告诉我你来过，那段时间我爸因为债务的事情焦头烂额，也怕我的丑事传出去。所以不想节外生枝吧。
你那边不也一样吗？阿敏姐姐没告诉你，还有人替你回复了我的消息，你们家里的态度也己经很明显了。事实也证明，我们分开，能让你有更好的将来。”
“不是的！阿云……我……”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眉头舒展，却露出了极度哀伤和无力的笑容：“其实我想过那不是你的本意，所以我也等过你，一开始我赌着一口气，我想我那么多次奔向你，你是不是也可以为我奋不顾身一次？
可是江尧，我好像早就把自己燃尽了，我好累，我等不下去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比从前有更多的自由，这七年没有人拦着你，不管什么理由，有一点你得承认……”
她一字一句地说：
“江尧，你放弃我了。“
是的，所谓的成全，所为的让她拥有更好的将来而选择退场，也是一种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