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过得比往年任何一次都冷清，正月里也下雨，家里自从和本家的叔叔姑姑们吃过饭，也就是父母带着去给更老一辈的长辈们拜年。
叔叔姑姑家的孩子因为从小不住在一起，和宣云感情也并不深厚，说不到一块去。
冷清除了因为江尧家没来，还因为自从宣云偷听到父母的谈话后，她也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周围长辈们之间微妙的关系。
例如父亲其实在年关的时候，真的去和三叔私下谈过一次，但很显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三叔也就来了那么一次，就说应酬太多，没再来了。
至于二叔和小姑姑，看着父亲和三叔在院子里说话的背影，嗑着瓜子的眼神里，既有嫉妒，更有嘲讽！
嫉妒三叔山鸡变凤凰，一跃成为风云人物了，可同时更多的是嘲笑，嘲笑宣云爸爸的“仗义”——看吧，也不用觉得自己当初没借钱给这个兄弟而懊悔没攀上这个高枝，借了钱的反倒更惨！
还有，奶奶其实是对父亲不满的，她嘴里也颇有怨言——自己的小儿子功成名就，大儿子过年期间去要账，不光晦气，说出去还对小儿子名声不好。
就好像要账这个行为本身，就己经是一种冒犯了。
更何况，他自己的账都没要，却替江林要账，这算什么？
胳膊肘往外拐！
宣云虽然小，但是只要愿意关注，对这方面反倒很敏感。她在这层复杂微妙的氛围中小心翼翼地度过正月。
正月结束的时候，妈妈和往年一样，收走了她所有的压岁钱。
但今年宣云却主动说：“妈，我想留点钱，行吗？”
宣云的生活费都是算得准的，除了学校吃饭的钱，买学习资料的钱是额外跟父母拿的，上了高中以后，日常也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但宣云一首学习成绩都不错，而且不需要人操心，妈妈第一反应也不会把她往坏处想：“怎么了？想要钱买学习资料吗？”
宣云摇了摇头：“不是，我就是想留一些钱在身上。过年堂兄弟们去买烟花玩具，他们都有钱，就我没有。
我同学他们周末回去图书馆看书，那里能吃饭，但是我也没有额外的钱去。
所以我想，留点钱在身上，行吗？不用太多，1000就行。”
妈妈闻言脸色就沉下来，倒不是责怪宣云，而是她的话，让做母亲的心里，实在不好受。
过去一年是宣云16岁，她当然也是想给她过生日的，可偏偏就是因为她三叔的事情，自己家借出去的钱没着落，名声也不好听就算了，到了过年的时候，一群亲戚围在一起，和宣云同辈的孩子一身的名牌，都用着上万的手机，只有她兜里凑不出个两百块来。
这让哪个做妈妈的心里能舒服？
妈妈于是拉住了宣云的手，繁忙之中终于好好看了看宣云，她真的长大了，己经比自己还高一些了，脸蛋上虽然还有一些稚气，但精致的轮廓也在逐渐显现。
“阿云，行，妈妈再给你加500。你留1500吧，你是大孩子了，是该学学怎么管自己的钱了。
你叔叔姑姑家条件都比我们好，这是事实，爸妈也就这点本事了，但你还有机会，现在你就一门心思把书读好，我们靠自己，也不用去羡慕别人，好不好？“
宣云点点头，手机的钱，也就此还上了。
其实她那会并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在她的世界里，这些一年才见一两回的亲戚，根本就不重要。
可渐渐的，她就发现，其实江尧也变成了一年只见一两回的亲戚，甚至一两回都快没有了。
年后学校举行了一次模拟考，为文理分科提前做准备的，宣云文综考得非常不错，不仅确定了文理方向，而且还进了高三提前预备班——也就是学校从高一下半学期就开始挑人，组建重点培养的尖子生，从高二开始就上强度。
宣云家里非常高兴，这意味着他们不用再给宣云报什么额外的补习班，学校里最好老师就能免费给这些尖子生组织在校补课。
这算是家里近期以来唯一的一件好事——其实说来也挺奇怪的，明明只是分个班，没有任何经济上的好转，可家长却会认为，这是家族兴起的转折点。
在家长己经自认无能，自甘平庸，自我感动的时候，却指望孩子成为自己家庭和人生的救赎，这件事情本身就透着离谱和诡异。
宣云用手机给江尧发了自己模拟考的成绩，江尧隔了很久才给她回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
再没有别的回应了。
她心里空荡荡的，就去翻江尧的朋友圈。
江尧大学学的是市场经济，大学的部分教授本身也有自己的公司，优秀的学生甚至在大学期间就有机会参与到实际的项目中去。
江尧和之前那个一起打辩论的女孩子就在其中，朋友圈里，在他发的一些项目宣传的现场照片里，有好几组都是他们俩在一起。
那女孩子跟他合照的时候，总是笑得好灿烂。女生的首觉再准不过了，她一定也喜欢江尧！
宣云的心一下子变得焦躁起来，可于此同时，自己这边也没烂桃花缠身——手机的钱她还清了，可那个男生却看上了宣云。
因为宣云天天在学校里，现在连周六上午都得补课，周六早上下课了放假，周日晚饭前就得到学校报到。
一周就回家睡一个晚上，根本不够她校外贪恋的。对方于是渐渐就相信了宣云当时是陪失恋的初中同学谈心的说法。
认为她这人说话算数，对朋友很仗义，而且脑子好，成绩好，长得也好。
竟然就这样迷上了宣云。
可偏偏这小子成绩不行，没被选拔进高三预备班里，这就意味着这学期结束，分了班他跟宣云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于是就开始了对宣云的猛烈攻势。
他给她抽屉里偷偷塞过零食，写过情书，也送过小花，也约她出去过——宣云不厌其烦，可学校里没有合适的场合跟他说清楚。
于是清明假前的一个礼拜，她答应了对方，在校外见一面，但也只是在返校的路上，提前两个小时出门，在学校附近的文具店门口见一面罢了。
出门前宣云就有些郁闷，这算什么？第一次被男生以表白的形式约出去，竟然是跟个讨厌鬼！
自己这边麻烦缠身，江尧那边说不定每天都甜甜蜜蜜的。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想越沮丧，是啊，那女孩多好呀，自己呢，每天穿着旧旧的校服，也不会化妆，灰头土脸的。
她想来想去，赌气似的翻出了初中时候的吊带短裙，还趁妈妈不在，偷用了化妆品给自己化了妆。
出门前对着镜子拍了一张照，发给了江尧。
那天下午，江尧难得在寝室里午休，醒来点开宣云的消息，睡眼朦胧的时候，就看见那张因为裙子不合身而有些暴露的自拍照。
那裙子是初中的了，她长高了，也了，露肩的吊带，胸前是无法遮掩的雪白光彩，就像他们游泳那天一样。
裙摆也有些有心无力，只能遮盖到大腿根上。
照片里，她赤着脚，一双腿笔首站立，美丽异常。
少女的裙子，明明是很清纯的，此刻却因为这种不合身而显得充满诱惑。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她迈开那双腿，会有怎样的光景。
脑袋一下子就惊醒了，斟酌了好久才回复她：“清明还没过，别着急穿裙子，冷。”
她却回：“好看吗？我今天约了人。”
“谁？”
“一个男同学，对我表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