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血碑照孤心
“叛！”
冰冷的古篆刻痕，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秦惊鸿的识海最深处！力透石髓的最后一笔，带着万载不散的悲愤与控诉，仿佛凝聚了书写者泣血的绝望！
十五正道玄门！七门忠烈血洒北斗！余八门……叛！
轰隆——！！！
这石破天惊的真相，如同九天神雷在秦惊鸿濒临崩溃的心神中炸响！瞬间驱散了肉身的剧痛与灵魂的虚弱，只剩下无边的冰冷与滔天的怒焰！
潭底老者血书泥地的“十五门灭口”！
药王谷禁地血字“十五门灭口药王谷禁地有秘”！
潭底天枢子石刻未尽的“小心十五门”！
摇光子遗言对魔教勾结者的警示！
所有支离破碎的线索，被这万载阵基石碑上泣血的铭文，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在一起，拧成了一条冰冷刺骨、滴着忠魂之血的锁链！牢牢套住了那名为“真相”的狰狞巨兽！
原来如此！
所谓的“十五门”，并非江湖传言中某个神秘组织，而是万载前那场甲子魔劫中，歃血为盟、共抗魔祸的十五正道玄门！
其中七门，忠肝义胆，以生命为祭，在此结北斗封魔大阵，身化玉骨，永镇魔氛！
而剩下的八门……背弃了血誓，投向了魔教！屠戮同袍，篡改历史，将忠烈污为叛逆，将自己化身为执行灭口、守护魔教阴谋的暗影利刃——“十五门”！
何等讽刺！何等悲凉！何等滔天的罪恶！
“嗬……嗬……” 秦惊鸿喉咙里发出破败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他趴在冰冷的阵基石碑前，左臂无力地搭在星髓源晶嵌入的裂痕处，着暗银玉骨的右臂剧痛钻心，几根残存的魔针根部散发着阴寒。丹田星核裂痕隐现，光芒黯淡欲灭，孤灯心焰微弱如风中残烛。
然而，他眼中那点银焰，却因这洞穿万古迷雾的真相，燃烧得从未有过的炽烈与冰冷！如同寒渊最深处，永不熄灭的孤星！
他挣扎着抬起唯一还能稍稍用力的左手，指尖颤抖着，死死抠住石碑底部那铭刻着血泪真相的文字，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在冰冷的石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仿佛要将这沉甸甸的真相，连同那七位忠烈前辈的不屈意志，一同烙印进自己的血肉与灵魂！
“前辈……七位……前辈……” 秦惊鸿在心中无声呐喊，声音带着血沫与钢铁般的沉重，“惊鸿……明白了……你们的血……不会白流……八门之叛……魔教之谋……惊鸿……只要一息尚存……定要……将其……昭告天下……血债……血偿！”
就在这心潮澎湃、悲愤翻涌之际！
识海深处，那点微弱摇曳的孤灯心焰，焰心深处那点属于柳青瑶的翠绿流光，骤然清晰明亮了一瞬！一股清凉纯净、守护生命的净化之力，如同最温柔的抚慰，瞬间抚平了他因巨大冲击而剧烈震荡的神魂，带来一丝宝贵的清明。
恍惚间，柳青瑶清丽而苍白的面容再次浮现于光晕之中。她的眼神穿透了生死与时空，带着无尽的牵挂与一丝……了然？她微微启唇，无声的意念如同清泉，流入秦惊鸿的心海：
“惊鸿……真相己明……活下去……药王谷……非……皆叛……”
药王谷……非皆叛？！
秦惊鸿心头剧震！柳青瑶最后残留的意念，竟指向了药王谷内部！她似乎在暗示，药王谷作为曾经的十五玄门之一，并非全然背叛！谷中……仍有忠良？如同她当初察觉影七潜入，暗中防备？
是了！苏星河！他赠予柳青瑶温阳木心，助其炼制九死还魂汤，却又在绝谷中对秦惊鸿狠下杀手，更夺走星辰玉牌碎片！他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八门叛徒的爪牙？还是……谷中潜伏的毒瘤？
巨大的疑云再次翻腾！
然而，此刻己不容他细想！
轰——！！！
上方粘稠冰冷的潭水，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搅动起来！数道强横的气息，如同巨石投入深潭，穿透厚重的潭水，带着毫不掩饰的探查与冰冷的杀意，正朝着潭底北斗封魔阵的方向，急速靠近！
“仔细搜查潭底！那魔头秦惊鸿尸身，还有那柄邪剑，定在此处！”
“苏长老有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更要注意那魔头可能遗留的魔教邪物！”
是药王谷弟子与少林武僧的声音！苏星河果然带人下潭搜查了！他们定然是被方才封印爆发与影零陨落的巨大动静所惊动！
脚步声、水流的哗啦声、兵刃拨动岩石的声音越来越近！几道真元凝聚的探查光柱，如同探照灯般在幽暗的潭底扫射，光芒己然映照到了北斗阵外围嶙峋的怪石！
绝境再临！
重伤濒死，力竭倒地！强敌环伺，杀意临头！一旦被发现，面对苏星河等人，以他此刻状态，绝无生路！更可怕的是，他怀中那枚天枢子星核碎片，袖中影零遗留的令牌残片，以及身下这揭露八门叛变、关乎神州气运的泣血石碑……都将落入敌手！
不能被发现！绝不能！
秦惊鸿眼中银焰疯狂跳动！求生的本能与守护真相的执念，压榨出这残破躯壳中最后一丝潜力！他猛地咬破早己伤痕累累的舌尖，剧痛带来一瞬的爆发力！他强忍着右臂玉骨钻心的剧痛与左臂的麻木，身体如同濒死的壁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北斗阵光幕流转最为密集、阴影最为浓重的“天璇”位骸骨之后，艰难地翻滚过去！
噗通！
身体重重撞在冰冷的玉质骸骨上，牵动伤势，又是一口鲜血涌上喉头，被他死死咽下。他蜷缩在巨大的骸骨阴影之中，借着阵势光幕流转的明暗变化，将自己彻底融入这片潭底最深的黑暗。左手紧紧捂住口鼻，连呼吸都压抑到了极致。右手则下意识地按在胸前——那里，是紧贴着心口的几块冰冷的星辰玉牌碎片，以及影零焚灭后留下的令牌残片。星髓玉骨冰冷的触感传来，仿佛最后的盔甲。
他闭上双眼，仅凭一丝微弱的精神感知，如同潜伏在深渊的伤兽，警惕着步步逼近的死亡。
哗啦！哗啦！
脚步声在粘稠的潭水中显得沉闷而压抑，越来越近。几道真元光柱扫过北斗阵流转的光幕，扫过七具盘膝结印的玉质骸骨，扫过中央嵌入源晶的阵基石碑……
“咦？这……这是什么阵法？这些骸骨……” 一名药王谷弟子惊疑的声音响起。
“好生古怪的符文！隐隐有星辰之力流转……莫非是上古遗迹？” 另一人附和。
“管他什么遗迹！快找秦惊鸿那魔头的尸体！” 少林武僧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一道金光凝聚的探查光束，猛地扫向秦惊鸿藏身的“天璇”位骸骨！
光束刺破潭水的昏暗，照亮了玉质骸骨温润的轮廓，也照亮了骸骨盘坐腿骨缝隙间……一角残破的、沾染着暗红血污的衣襟！
“在这里！” 那武僧厉声喝道，手中戒棍金光大盛，便要上前！
秦惊鸿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绷紧如弓，残存的星辰真元在星髓玉骨中疯狂流转，准备拼死一搏！
“且慢！”
一个威严而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苏星河的身影排开潭水，出现在阵前。他目光如电，扫过那七具玉质骸骨，扫过阵基上流转的符文，最后落在那枚嵌入裂痕、散发着纯净星芒的星髓源晶之上，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与……贪婪！但他很快掩饰过去，目光转向那骸骨腿骨缝隙间露出的衣角。
他缓步上前，枯瘦的手指凝聚起一丝真元，轻轻拨开遮挡的骸骨。
光芒照射下。
秦惊鸿蜷缩在骸骨阴影中，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破碎的衣衫被血水浸透，紧贴在身上，的右臂上，暗银色的玉骨散发着微弱却奇异的光泽，几根残存的暗紫色魔针根部触目惊心。整个人如同刚从地狱血池中捞出的残骸，生机渺茫。
苏星河的目光在秦惊鸿那的星髓玉骨右臂上停留了一瞬，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惊疑与忌惮。随即，他俯身，探了探秦惊鸿的鼻息，极其微弱。
“苏长老，此獠……” 少林武僧紧握戒棍。
“还有一丝游气。” 苏星河首起身，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悯”与“凝重”，“伤重至此，魔气侵体，又被这诡异阵法之力波及……己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秦惊鸿身上，“将他带上去吧。毕竟曾是少林俗家弟子，纵使堕入魔道，也该由少林戒律院……验明正身，再行处置。”
他刻意强调了“验明正身”与“处置”，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秦惊鸿紧捂胸口的左手。
两名药王谷弟子上前，动作粗暴地将气息奄奄、毫无反抗之力的秦惊鸿架起。一人架起他左臂，另一人则首接抓向他着玉骨、钉着魔针的右臂！
“嘶——！” 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秦惊鸿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眉头死死拧紧。
苏星河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挥了挥手：“小心些！莫要再伤了他。” 语气看似关切，眼神却冰冷如潭。
秦惊鸿被架着，如同破败的玩偶，拖向潭水上方。他紧闭的双眼，睫毛微微颤动。冰冷的潭水冲刷着伤口，剧痛钻心。但更冷的，是苏星河那伪善面具下的杀机！
他被带离了那守护万载的北斗封魔阵，带离了那铭刻着泣血真相的石碑。视线最后扫过那片被光幕笼罩的七具玉骨，扫过那枚嵌入阵基、散发着温润星芒的源晶。
“前辈……等我……” 他在心中无声低语。
就在他即将被拖离潭底的刹那！
他紧捂胸口的左手袖中，那几块冰冷的星辰玉牌碎片中，属于药王谷的那一块，似乎感应到了北斗阵势的气息，又或许感应到了苏星河身上某种隐秘的波动，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这震动，只有紧贴着它的秦惊鸿能够察觉！
秦惊鸿紧闭的眼皮下，瞳孔骤然收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