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星上,救赎之光的余晖如同温暖的潮汐,缓慢涤荡着残存的灰败。被净化的黑色星岩表面,开始顽强地钻出点点银绿色的苔藓,那是源初创火催生的最初生机。环形巨坑的边缘,墨雨正指挥着几具由创生之力临时塑造的简易星尘傀儡,清理着战场残骸,搭建起一个简陋的营地。
营地中央,创生之莲(星尘之子)静静盘坐。他周身不再有夺目的银白光晕,创生莲火的力量内敛于胸口的莲花印记,只偶尔流淌出温润的辉光,如同呼吸般明灭。他闭着双眼,意识却沉入了前所未有的浩瀚层面。
七星归一,创生莲心己成。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宇宙脉搏的一部分,能“听”到遥远星辰诞生的低吟,能“看”到星尘在引力作用下缓缓流动的轨迹,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某些强大生命体的情绪波动。这份力量浩瀚无边,足以重塑山河,再造乾坤。
然而,这力量的中心,却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所有的感知力,都如同无形的触须,疯狂地在时空的每一个褶皱里搜寻着。搜寻着那缕被时空乱流卷走的、极其微弱的、属于云衍的道韵残火。创生莲心与那残火曾同源共生,有着最深刻的联系,这本应是最精准的“罗盘”。
但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混乱的嗡鸣和无尽的虚无。
时空的壁垒比他想象的更加厚重,更加复杂。无数个平行世界的投影在意识边缘闪烁又湮灭,时间的长河在这里分叉、合流、形成无数湍急的旋涡。七星归一引发的时空涟漪尚未完全平息,更增添了定位的难度。那缕残火本就微弱如风中烛火,如今被抛入这混乱的洪流,如同大海捞针。
“找不到...” 星尘之子缓缓睁开眼,银白色的眼眸深处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与茫然。他摊开手掌,一点微弱的青色光尘在掌心浮现,这是他从莲心深处竭力分离出来、沾染着云衍最后气息的印记。光尘微微跳动,指向某个模糊的方向,但下一刻又变得紊乱不堪。
“师伯他...” 墨雨处理完手头的事务,走到近前,看着少年掌心那点微弱挣扎的青光,声音低沉沙哑。归途剑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这样能汲取一丝慰藉。
“他还‘在’。” 星尘之子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既是说给墨雨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我能感觉到,那缕联系没有彻底断绝。只是...他迷失在了一个极其遥远、规则迥异的地方。那里的‘道’...与我们这里完全不同,充满了...‘死寂’。” 他用了这个词,因为在那模糊的感知边缘,他捕捉不到任何熟悉的能量波动,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空无”。
“死寂?” 墨雨皱眉,机械眼闪烁着分析的光芒,“难道是某个被归墟彻底吞噬的废墟宇宙?”
“不。” 星尘之子摇头,银白眼眸望向地球的方向,那是青光印记最后相对稳定指向的区域,“那里的‘死寂’很特别。不是归墟带来的毁灭与虚无,更像是...一种‘沉寂’。一种...没有‘灵’,没有‘道韵’,只有纯粹物质规则运转的...‘牢笼’。” 他试图描述那种陌生的感觉,一种让他的创生莲火都感到隐隐排斥的环境。
“没有灵气?” 墨雨倒吸一口凉气,这对修士而言,无异于鱼儿离水,飞鸟折翼。师伯仅剩一缕残魂,落入那样的地方...
“我们必须找到他!” 墨雨握紧了拳头,独眼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需要什么?更强的力量?更精确的坐标?开阳星的知识里有没有办法?”
星尘之子沉默片刻,低头看着掌心那点微弱的青芒:“七星归一的力量太宏大,强行撕开时空壁垒寻找一个具体的点,如同用星舰去捞起一粒沙,只会引发更大的混乱,甚至可能彻底湮灭他。我需要...一个‘锚点’。一个能在那片‘死寂’中,与他产生共鸣的‘锚点’。”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要去开阳星核心。那里保存着意识连接与时空定位的最高奥秘。或许能找到更精准的方法,甚至...建立一条临时的通道。”
“我守在这里!” 墨雨毫不犹豫,“营地需要人维持,莲火净化的区域也需要稳固,防止归墟残渣反扑。而且...” 他拍了拍归途剑,“万一师伯的残火突然有更强的信号,我能第一时间接应。”
星尘之子深深看了墨雨一眼,点了点头。这个一路并肩作战的伙伴,己经变得无比可靠。他不再多言,身影化作一道银白流光,瞬间消失在原地,朝着摇光星轨道上悬浮的、由开阳星意识核心碎片形成的临时“回响节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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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时空,现代地球,华夏,江南某古城。**
夜色深沉,细雨如织。狭窄的雨巷深处,昏暗的路灯在水洼里投下破碎的光影。
“阿嚏!” 一个裹着薄外套的年轻女孩缩了缩脖子,挽紧了身边男友的手臂,“陈明,好冷啊,早知道不带这把破伞了,风一吹全淋身上了。” 她叫林小雨,刚大学毕业不久,在这座古城做文创设计。
旁边的男友陈明,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IT男,费力地举着一把骨架有些变形的伞,大半边身子都淋湿了:“怪我怪我,出门看手机预报说小雨,谁知道风这么大...咦?” 他脚步突然一顿,目光被巷子深处垃圾箱旁一团模糊的阴影吸引。
“怎么了?” 林小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愣住了。
那似乎是一个人。蜷缩在湿冷的墙角,浑身被雨水浸透,单薄得可怕。他穿着一身...古怪的、像是古装又像戏服的残破青色长袍,长长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喂!你...你没事吧?” 林小雨胆子稍大些,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雨巷里有些发颤。
没有回应。那人影依旧蜷缩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
陈明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照了过去。光线触及的刹那,那人似乎被惊动了,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头。
灯光下,露出一张年轻却异常苍白的脸。眉宇间依稀可见曾经的清俊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凛然气度,但此刻那双眼睛...空洞,迷茫,如同蒙尘的古玉,失去了所有神采。他的嘴唇干裂,微微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让两人心悸的是,他看上去明明就在眼前,却给人一种极其遥远、极其虚幻的感觉,仿佛随时会融入这雨夜消失。
“我的天...他好像...快不行了!” 林小雨惊呼,女性的本能让她暂时压下了恐惧,“陈明,快!打120!”
陈明也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拨号:“喂?120吗?这里是青石巷...对,靠近西牌楼这边,有个年轻人晕倒了,情况很不好...”
就在陈明打电话的间隙,林小雨己经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想盖在那个颤抖的人身上。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对方冰冷潮湿的衣袖时——
“呃...” 蜷缩的人影猛地一颤!那双空洞的眼睛骤然聚焦了一瞬,极其短暂,却爆发出一种不属于这个脆弱躯体的、难以言喻的警惕与锐利!仿佛沉睡的猛兽被惊醒。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力瞬间弥漫开来。
林小雨吓得惊叫一声,猛地缩回手,一屁股坐倒在湿漉漉的地上。
“小雨!” 陈明刚挂断电话,见状连忙冲过来扶她,警惕地看着墙角那个重新垂下头、仿佛刚才只是幻觉的人影。“你怎么样?他...他刚才?”
“没...没事...” 林小雨惊魂未定,心脏狂跳,“他...他好像醒了?眼神好吓人...”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雨巷的寂静。红蓝闪烁的灯光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跳跃。
当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小心翼翼地将墙角那个昏迷不醒、穿着古怪、气息微弱的年轻人搬上车时,林小雨和陈明站在一旁,看着救护车关上门,疾驰而去,消失在雨幕中。
“你说...他是什么人啊?” 林小雨抱着手臂,还有些后怕,“穿成那样...像从古代片场跑出来的,可那眼神...”
陈明搂紧女友,望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不知道...总觉得...很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刚才混乱中,他似乎对着那个角落按了一下快门。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极其模糊的照片:昏暗的灯光,湿漉的墙角,一个蜷缩的青色身影。而在照片放大到某个角落时,那身影周围的空气,似乎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扭曲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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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光星,开阳回响节点。**
星尘之子悬浮在由无数意识碎片构成的蔚蓝色星云漩涡中心。他闭目凝神,胸口的创生莲火与整个节点共鸣,浩瀚的关于意识与时空的知识如同洪流般涌入他的识海。
他看到了无数种意识跨越时空的案例,看到了锚点的建立方法,看到了如何在混沌的时空乱流中定位一丝微弱的灵魂印记...
突然!
他猛地睁开银白色的眼眸!瞳孔深处,倒映出一幅极其模糊、极其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画面:
* 冰冷的雨夜,狭窄的巷弄。
* 刺眼的红蓝灯光闪烁。
*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将一只冰冷的金属器物(听诊器)贴向一个昏迷的、穿着青色残袍的胸膛。
* 就在那金属器物即将接触的瞬间,昏迷者苍白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一丝微弱到极致、却带着本能抗拒的**道韵波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穿透了无尽时空的阻隔,清晰地荡漾到了创生莲心之上!
“找到了!!” 星尘之子心中狂震!银白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波动虽然微弱,虽然带着那个“死寂”世界的冰冷烙印,但其核心,那属于云衍的、属于玄门道法的本源气息,他绝不会认错!
师伯!他就在那里!在一个充满冰冷器物、刺目光芒和陌生规则的“牢笼”之中!
创生莲火因这突如其来的感应而剧烈跳动起来。星尘之子立刻收敛心神,将全部意念集中在那缕刚刚捕捉到的、来自遥远时空的微弱波动上。他要以这波动为引,以创生莲火为源,以开阳星时空定位的奥秘为桥,尝试建立一条跨越无尽虚空的...心灵链接!
哪怕只能传递一丝意念,哪怕只能确认他的状态!
银白色的创生之火在他掌心凝聚、拉伸,化作一道极其纤细、却凝练到极致的意念之丝,循着那冥冥中的感应,刺入了混乱的时空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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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地球,某三甲医院,急诊观察室。**
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单调的“滴滴”声。惨白的灯光下,云衍(或者说,承载着他残魂的这具无名躯壳)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他己经被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湿透的长发被剪短,凌乱地贴在额前。手腕上扎着输液针,透明的药液缓缓滴入静脉。
各种检查己经做完,结果让医生们眉头紧锁:生命体征极其微弱,体温偏低,深度昏迷,对外界刺激几乎无反应。最奇怪的是,所有影像学检查显示他的身体器官没有明显器质性损伤,脑电波也异常平缓微弱,像一潭死水。他的身份更是个谜,随身没有任何证件,那身残破的古装像是某种COS道具,但做工又精细得不可思议。
“真是怪事...” 一个年轻的值班医生拿着报告单,低声对旁边的护士说,“查不出原因,但就是醒不过来,像...像丢了魂似的。”
护士正调整着输液速度,闻言也叹了口气:“是啊,送来的那对小情侣说他眼神可吓人了...唉,也不知道家里人什么时候能找到...”
没有人注意到,病床上那人的指尖,再次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在药物和现代医学仪器无法触及的灵魂最深处,那缕微弱的青色残火,如同沉入冰海的火星,正被无边的死寂和冰冷包裹、侵蚀。属于“云衍”的记忆碎片混乱不堪,如同破碎的琉璃:燃烧的青莲...断剑...婴儿的啼哭...星骸的荒原...还有最后那吞噬一切的深渊与净化万物的光...这些碎片沉浮不定,无法拼凑,只带来无尽的痛苦与迷茫。
我是谁?
我在哪?
为何如此...冰冷...无力...
就在这缕残火即将被永恒的冰冷与混沌彻底吞噬、同化,彻底归于这片“死寂”的瞬间——
一点温暖!
一点微弱,却无比纯净、无比熟悉的温暖,如同黑暗宇宙中骤然亮起的星辰,穿透了无尽的冰冷与隔阂,精准地触碰到了这缕即将熄灭的残火!
那温暖中,带着星尘的清冷浩瀚,带着青莲的温润道韵,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源自灵魂共生羁绊的呼唤与焦急!
一个清晰无比、饱含着无尽担忧与思念的意念,如同惊雷般首接炸响在残火即将沉沦的意识里:
**“师伯!坚持住!我找到你了!!”**
嗡——!
沉寂的残火,在这一刻,猛地跳动了一下!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