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星悬浮在视界的尽头,如同一只濒死的眼睛。它没有大气层,的星体表面布满巨大的、缓慢搏动的紫黑色脉络,如同腐烂巨人皮肤下的血管。那些脉络的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环形巨坑——归墟意志在物质宇宙的锚点,也是开阳星指引的“起源与归寂”之地。
飞梭残骸在靠近摇光星轨道时就彻底解体,被星体散发出的诡异力场撕碎。云衍以自身灵力撑起最后的护罩,裹挟着星尘之子冰冷的身躯和墨雨,如同流星般坠向那紫黑色的地狱。
“抓稳!”云衍的身影在呼啸的诡异能量风暴中几乎被撕碎。青莲骨重塑的肉身在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道纹在皮肤下急速流转,抵抗着无孔不入的归墟侵蚀。
墨雨紧咬牙关,归途剑插在腰后,双手死死扣住云衍的肩膀,机械眼疯狂扫描着下方:“正下方!环形坑边缘!那里...有微弱的星尘反应!不是归墟的!”
云衍立刻调整坠落方向。护罩与紫黑色的力场剧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星尘之子在他怀中毫无声息,胸口那点微弱的银青火星在狂暴的归墟能量中摇摇欲灭,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吹熄。
轰!
三人重重砸在环形坑边缘一片相对平坦的黑色岩石上。云衍的护罩应声破碎,他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星尘之子苍白的脸颊。墨雨翻滚出去,归途剑自动出鞘,赤红剑芒斩碎几道袭来的灰黑能量触手。
“咳咳...”云衍挣扎着坐起,第一时间查看怀中的少年。那点火星依旧微弱,却奇迹般地没有熄灭。“还在...星火还在...”他声音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的忧虑。
墨雨迅速靠拢,机械眼扫视西周:“这里...不对劲!”他指向脚下黑色的岩石,以及环形坑内壁上那些搏动的紫黑脉络,“这些岩石...不是天然矿物!是凝固的...星尘!”
云衍伸手触摸,冰冷坚硬的触感下,的确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被彻底污染的星尘之力残留。“凝固的星尘?难道...”
“这里就是星尘文明的起源地。”一个苍凉、疲惫,却又带着一丝解脱意味的声音首接在两人意识中响起。
他们面前的黑色岩石地面突然亮起一圈银灰色的符文,符文中心,一个极其黯淡的老者虚影缓缓浮现。他穿着残破的星尘服饰,面容正是他们熟悉的星尘之主,但此刻他的虚影几乎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我的最后一道回响...”星尘之主的虚影看着云衍怀中的少年,眼中流露出复杂至极的情绪——愧疚、悲伤,还有一丝希冀。“摇光,是我们文明的摇篮,最初的星尘原液就诞生于此地的‘源初之心’。我们利用它创造了辉煌...也因它招致了毁灭。”
虚影挥手,周围的景象扭曲变幻:
* 无数星尘先民围绕着环形坑中央一座巨大的银色池水(源初之心)膜拜,池水散发着纯净的创造之光。
* 星尘文明达到巅峰,野心驱使下,他们开始尝试用源初之心“创造”更强大的能量,甚至...触及了“道”的领域,试图将道韵法则强行融入星尘。
* 异变发生!被强行注入道韵的源初之心瞬间狂暴,纯净的创造之光被染上灰败,恐怖的虚无能量喷涌而出,吞噬了最近的星尘先民,将他们扭曲成最初的归墟爪牙...归墟,诞生了!
* 为了阻止灾难扩散,残存的星尘长老们以自身为代价,强行剥离了尚未完全污染的源初之心核心,将其分散封印在七星遗迹之中(星尘之泪、道基原浆等)。而摇光星,这最初的摇篮,则彻底沦为了归墟的巢穴和力量源泉。
幻象消散,星尘之主的虚影更加黯淡。“我们失败了...归墟是星尘文明扭曲造物主能的恶果,是‘创造’走向‘虚无’的必然...它畏惧未被污染的道韵,因为道韵是它诞生的‘因’,也是它唯一的‘克星’。”他的目光落在星尘之子胸口的火星上,“这个孩子...是我们在文明毁灭前,用最后一点纯净的源初之心结合一位意外流落至此的玄门大能(清微真人)的道韵所创造的‘种子’,是我们最后的赎罪与希望...他体内的星尘之力与道韵,本应完美平衡...”
虚影的目光移向深不见底的环形巨坑,那里面翻涌着令人心悸的紫黑色能量。“但此刻,源初之心己被归墟彻底污染,化为‘归墟之心’,持续散发着同化万物的虚无之力。他的平衡被打破,星火将熄...唯一的希望,就在这坑底。熄灭归墟之心,或...重塑它。”
“如何做到?”云衍急问,他能感觉到怀中生命的流逝正在加速。
“源初之心的核心,是一缕‘创生源火’。”星尘之主指向坑底,“它被归墟意志压制、污染,但并未完全熄灭。若能有足够精纯、足够强大的道韵为引,或许能暂时压制归墟意志,让源火重燃一瞬...只有那一瞬,是重塑他体内平衡,甚至...逆转归墟的机会。但作为‘引’的人...”
星尘之主的虚影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己然明了。需要有人牺牲自己全部的精纯道韵,投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去赌那一线渺茫生机。
“我去。”云衍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将星尘之子轻轻放到墨雨怀中,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放置一件稀世珍宝。“照顾好他。”
“师伯!”墨雨独眼通红,“让我去!我的灵力...”
“不够精纯。”云衍打断他,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我的肉身由青莲骨、灵纹血、星尘髓重塑,是此刻最接近‘道韵本源’的容器。这是我的道,也是我的宿命。”他看向深坑,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决然,“老铁砧,玄诚师弟,明心师妹...他们都在看着我呢。”
他站起身,青色的道纹在体表亮起,如同燃烧的火焰。他最后看了一眼星尘之子苍白的面容,仿佛要将这孩子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墨雨,带他走远些。待会儿...动静可能会很大。”云衍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仿佛道音。
墨雨含泪抱起星尘之子,催动归途剑的剑意护住两人,急速后退。
云衍不再犹豫,他双手结出道门最高法印——无量天尊印。每一步踏出,脚下便生出一朵凝实的青莲。他口中诵念着古老的安魂度人经,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归墟的嘶吼,回荡在整个摇光星:
“尘归尘,土归土,魂归厚土...灵归无极!”
他周身的光芒越来越盛,肉身仿佛变得透明,显露出内部璀璨如星河的道韵经络。那光芒甚至暂时逼退了周围翻涌的灰黑雾气。
“归墟!!”云衍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响彻寰宇,“此劫,由我云衍——了断!”
他化作一道燃烧着生命与道韵的青色流星,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吞噬一切的环形巨坑深渊!
轰隆隆——!!!
无法形容的爆炸从坑底传来!不是物质层面的爆炸,而是能量与法则层面的剧烈碰撞!整个摇光星剧烈震颤,地表的紫黑脉络瞬间爆裂,喷涌出污浊的浆液。一道前所未有的青色光柱,混合着丝丝缕缕挣扎的银芒,猛地从深渊底部冲天而起,贯穿了摇光星污浊的天幕,甚至刺破了笼罩星域的归墟阴云!
那光柱中,蕴含着云衍毕生的修为、重塑肉身的所有精华、以及最纯粹无畏的道心意志!它如同定海神针,狠狠刺入了深渊最底部,那搏动着的、巨大无比的紫黑色“归墟之心”!
“啊——!!!”
一个痛苦、暴怒、仿佛集合了亿万生灵哀嚎的意志咆哮在所有人(包括遥远星域中残存的生灵)的灵魂深处!归墟之心被这极致纯粹的道韵冲击,表面的紫黑色疯狂涌动、沸腾、试图反扑吞噬那点青色!
光与暗在深渊之底展开最惨烈的拉锯。
就在青色光柱即将被无边黑暗彻底吞没的刹那——
噗!
一点微弱却纯净无比的银白色火星,在光柱的最核心处,在归墟之心的正上方,顽强地、艰难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
那火星仿佛受到了最纯粹道韵的滋养和刺激,开始迅速壮大、燃烧!它贪婪地吸收着云衍燃烧自我释放出的道韵光辉,同时也开始疯狂抽取下方归墟之心中被道韵暂时压制住的那一丝...属于“源初之心”的本源创生之力!
银白色的火星迅速化作一团纯净的银白火焰!这火焰带着创生之初的温暖与秩序,带着对虚无的天然排斥!
“源初...源火!”墨雨失声惊呼。
银白火焰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平衡!它一边壮大,一边凶狠地灼烧着下方归墟之心的污染!紫黑色的归墟能量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嗤嗤”的消融声!
“不——!!!”归墟意志发出绝望的尖啸。
银白火焰越烧越旺,最终形成一朵巨大的、纯净的银白色莲花!莲花缓缓旋转,洒下无数银白光点。光点所落之处,摇光星表面搏动的紫黑脉络迅速枯萎、崩解,露出下方久违的、死寂但不再被污染的黑色星岩。
深渊底部,那巨大的归墟之心在银白莲花的灼烧下急剧缩小、颜色变淡,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彻底崩散成无数灰黑色的光点,随即被旋转的莲花净化、吸收!
摇光星...被净化了!至少是暂时压制了归墟的源头!
冲天而起的青色光柱缓缓消散,只剩下那朵纯净的、由源初创火形成的银白莲花,静静悬浮在深渊上空,散发着温暖而强大的创生光辉。
墨雨抱着星尘之子,冲到深渊边缘。他怀中的少年,胸口那点微弱的银青火星,此刻如同受到了母亲召唤的游子,骤然变得明亮、稳定!丝丝缕缕纯净的银白光辉从深渊上空的莲花中流淌而下,温柔地注入星尘之子的体内。
星尘之子冰冷的身躯开始回暖,苍白的皮肤下,银灰色的纹路重新亮起,并且变得更加深邃、玄奥。但最惊人的变化,是他胸口的星穹道种——那道种不再是琉璃般的透明,也不再是覆盖青莲纹路的模样。它变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完全由银白色创火构成的莲花骨朵!取代了原先道种的位置,在他胸口缓缓旋转,散发着温和却无比强大的创生之力。
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纯粹的银青,而是化作了深邃的银白,瞳孔深处仿佛有星云在诞生、演化、寂灭。纯净、古老、带着一丝初生婴儿般的懵懂,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浩瀚力量。
他看向墨雨,眼中带着一丝陌生的茫然,随即目光被深渊上空那朵巨大的银白莲花吸引。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联系,让他不由自主地向那朵莲花伸出了手。
莲花仿佛感受到了召唤,缓缓降落,最终化作一道银白流光,没入他胸口那朵小小的莲花骨朵之中。
星尘之子(或许现在该称他为“源初之子”或“创生之莲”?)静静地悬浮起来,周身笼罩在柔和的银白光辉中。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流淌的、前所未有的强大而平衡的力量——融合了源初创火、星尘之力以及云衍牺牲所化的最精纯道韵。
墨雨仰望着他,独眼中泪水滑落,分不清是悲伤还是希望。他明白,那个熟悉的星尘之子或许回来了,但也永远地改变了。云衍师伯用生命点燃的创火,重塑了他,也赋予了他无法想象的重任。
星尘之子(创生之莲)的目光最终投向宇宙深处,那被归墟阴云笼罩的无尽星海。银白色的眼眸中,懵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万物本质的平静,以及...一丝决然。
净化了摇光,只是开始。归墟的本体意志仍在,浩劫远未结束。而继承了源初创火与云衍道果的他,注定要走上那条最艰难、也最辉煌的救赎之路。
他轻轻抬手,一点银白创火在指尖跳跃,照亮了墨雨泪流满面的脸,也照亮了前方更加黑暗、却也蕴含着一线终极生机的未知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