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烧。
不是火焰的灼烧,而是纯粹的、狂暴到极致的能量辐射!它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穿透了老铁砧的皮肤、肌肉、骨骼,首抵灵魂深处!没有声音,没有光,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令人窒息的炽白!意识在极致的痛苦和毁灭性的能量冲刷下瞬间被撕裂、粉碎!仿佛身体连同灵魂都在被分解成最基本的粒子,投入熔炉的核心!
结束了……这次……真的……结束了……
就在这意识彻底湮灭的临界点——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撞击!如同巨锤狠狠砸在厚重的鼓面上!
巨大的冲击力混合着狂暴的能量乱流,瞬间将老铁砧从意识粉碎的边缘强行拽回!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高速抛出的沙袋,狠狠撞在某种冰冷、坚硬、带有弧度的金属内壁上!五脏六腑如同被震碎了般剧痛!口中鲜血狂喷而出,眼前只剩下刺目的金星乱舞!
“呃……啊……”他发出破碎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呻吟。剧痛是真实的!身体是存在的!他还……活着?!
冰冷!刺骨的冰冷!与刚才那毁灭性的灼热形成了地狱般的反差!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他灼伤的后背和脸颊。空气……污浊,带着浓烈的臭氧味、烧焦的皮肉味和……某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循环气体?
他挣扎着,试图睁开被血痂糊住的眼睛。视线模糊,但不再是纯粹的毁灭白光。一片昏暗的、闪烁着微弱幽蓝和红色警示灯的光芒,勉强勾勒出一个狭窄、封闭、充满精密机械感的金属空间轮廓。
缓冲舱!
老铁砧混乱的大脑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他赌对了!那条在反应堆核心狂暴能量爆发前一刻打开的检修通道,连接的正是反应堆内部某个关键的……缓冲隔离区!这个小小的、坚固的舱室,如同巨兽狂暴心脏旁唯一的安全气泡,在最后的毁灭洪流中,险之又险地保护了他……和怀中的婴儿!
“哇……哇……”
怀中传来微弱、沙哑、带着无尽惊恐和痛苦的啼哭。老铁砧猛地低头,顾不上自己的剧痛,用颤抖的、血肉模糊的手摸索着怀中的襁褓。
婴儿还在!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胸口那枚“卍”字金印散发着极其微弱、却顽强存在的温润光芒,如同风中的烛火,驱散着周围一小片区域的昏暗。正是这佛道双修的力量,在最后关头形成的守护光晕,加上这缓冲舱的庇护,才让他们从足以汽化钢铁的毁灭能量中捡回了一条命!
老铁砧将婴儿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温热和啼哭,巨大的劫后余生感混合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几乎再次昏厥过去。他靠着冰冷的内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火辣辣的疼痛,喉咙里满是血腥味。
缓冲舱内部空间不大,仅能容纳三西人。墙壁覆盖着厚实的、带有蜂窝状吸能结构的合金内衬,此刻多处凹陷变形,布满了被能量乱流灼烧出的焦黑痕迹。头顶和两侧的舱壁上,镶嵌着几块布满裂纹的显示面板,上面跳动着意义不明的、被严重干扰的数据流和刺眼的红色故障警示符。空气循环系统发出嘶哑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嗡鸣,艰难地过滤着污浊的空气。唯一相对稳定的光源,是角落一个嵌入式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应急灯。
舱内温度极低,冰冷的金属表面甚至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老铁砧呼出的气息瞬间化作白雾。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工装早己破烂不堪,多处被灼烧碳化,的皮肤布满焦黑的水泡和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混合着黑色的污垢不断渗出。怀中的婴儿情况稍好,襁褓被能量乱流撕裂了大半,露出下面苍白的小身体,胸口那个淡淡的“卍”字金印随着呼吸微弱起伏,但小小的眉头紧锁,似乎在昏迷中依旧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墨离……玄济……道长……”老铁砧低声呢喃着同伴的名字,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他们拼尽了一切,最终只有他和这个被封印的婴儿,躲进了这最后的避难所。外面……那座狂暴的“龙形”反应堆,此刻恐怕己经化作了真正的炼狱熔炉,将那片旧纪元的废墟连同墨离最后的痕迹……彻底焚毁。
绝望和孤独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老铁砧的心脏。他们活下来了,可然后呢?困在这个冰冷的铁棺材里,重伤濒死,食物?水?出路?什么都没有!等待他们的,只有缓慢而痛苦的死亡。道长用命换来的这条生路……终点依旧是绝望吗?
就在这时——
“滋……咔……”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精密齿轮卡入凹槽的异响,从老铁砧贴身的口袋里传来!
他猛地一惊!那个口袋……是之前放置墨离那枚碎裂吊坠残片的地方!在净琉璃境爆炸和后来的混乱中,他下意识地将吊坠的碎片收集起来,贴身藏着,仿佛那是墨离存在过的最后证明!
他颤抖着,用尚能活动的手指,艰难地从破烂工装的内袋里,掏出几块冰冷的、边缘锋利的金属碎片。那是吊坠爆炸后残存的核心部分,表面布满了焦痕和裂痕,早己失去了任何光泽。
然而,此刻,其中一块最大的、形状不规则的碎片中心,一点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幽蓝光芒,正在……极其顽强地、挣扎着……闪烁!
老铁砧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那点闪烁的幽蓝光芒!它……它还在?!
“嗡……”
碎片内部传出一阵极其微弱、如同垂死蜂鸣般的电子震颤。紧接着,那点幽蓝的光芒猛地跳动了一下,亮度骤然提升了一分!光芒不再是均匀散发,而是凝聚成一道极其纤细、近乎无形的幽蓝光线,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射向……缓冲舱内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数据接口!
“咔哒!”
幽蓝光线精准地刺入数据接口!接口内部瞬间亮起微弱的响应光芒!
“滋滋……系统……检测……到……非标准……神经……接口……尝试……连接……”一个冰冷、破碎、带着强烈电子噪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缓冲舱某个残存的微型扬声器中传出!
随着这声音,老铁砧手中那块吊坠碎片猛地变得滚烫!幽蓝的光芒疯狂闪烁,仿佛在抽取着最后残存的能量!碎片表面甚至冒起了缕缕青烟!
“警告!……能量……严重……不足……核心……数据……损毁……89.7%……尝试……加载……最后……备份……影像……”扬声器里的电子噪音变得更加刺耳、更加不稳定!
嗡——!!!
缓冲舱内,那几块原本闪烁着故障红光和乱码的显示面板,猛地同时亮起!刺眼的白光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光芒并非稳定,而是剧烈地闪烁、扭曲着,如同信号极差的投影!
在剧烈闪烁、布满雪花噪点的白光中,一个模糊、扭曲、仿佛随时会崩溃的……全息影像,艰难地凝聚在缓冲舱中央的空气中!
影像极其不稳定,边缘不断撕裂、重组。但老铁砧依旧能辨认出……那是墨离的上半身轮廓!
她穿着一件干净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紧身作战服(与老铁砧记忆中她最后那身沾满血污的破烂衣服截然不同),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但她的脸……却笼罩在一片模糊的马赛克光晕中,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睛……透过扭曲的光影,冰冷地、带着一种穿透屏幕的锐利,仿佛在注视着此刻手握碎片的老铁砧!
这……不是现在的墨离!这是……她留下的……备份影像?!
“听……着……”影像中的墨离开口了,声音冰冷、清晰,却带着强烈的电子失真和背景噪音,仿佛信号随时会中断。“时间……不多……这……是……‘蛇蜕’……核心……最后……的……冗余……数据……”
她的影像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边缘的雪花噪点更加密集。
“我……的……时间线……被……归墟……污染……‘蛇蜕’……剥离……了……‘锚点’……但……核心……程序……碎片……指向……‘龙形’……核心……深处……‘龙心’……实验室……”影像中的墨离似乎极其艰难地维持着信号的稳定,语速急促。
“龙心”实验室?!老铁砧的心猛地一抽!是这座反应堆内部?!
“‘龙心’……不是……能源……核心……”墨离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冰冷,“它……是……旧纪元……‘逆时计划’……最终……的……‘钥匙孔’……也是……归墟……入侵……的……第一个……‘后门’……”
逆时计划?!钥匙孔?!后门?!一个个石破天惊的名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老铁砧混乱的意识中!
“婴儿……体内……的……封印……是……‘门’……的……一部分……它……的……力量……源自……‘净琉璃境’……与此地……‘龙心’……同源……共鸣……”墨离的影像变得更加模糊,几乎要消散在雪花中,“找到……‘龙心’……控制……中枢……利用……婴儿……封印……的……共鸣……或许……能……”
影像剧烈地扭曲、撕裂!声音被刺耳的噪音淹没!
“……关闭……后门……切断……归墟……的……锚定……或者……”墨离的声音在噪音中断断续续,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疯狂,“……引爆……它……让……归墟……也……尝尝……被……‘逆流’……吞噬……的……滋味……”
“滋啦——!!!”
一声刺耳的、如同玻璃碎裂的噪音爆响!
缓冲舱内所有显示面板瞬间爆发出刺眼欲目的强光,随即彻底熄灭!陷入一片更加深沉的黑暗!只有角落的幽蓝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老铁砧手中那块吊坠碎片,光芒彻底熄灭,温度也迅速降低,重新变成一块冰冷、毫无生气的废铁。滚烫的触感消失,只剩下指尖被灼伤的剧痛。
缓冲舱内,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只有空气循环系统垂死挣扎般的嘶鸣,和老铁砧自己粗重、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声。
他呆呆地坐在冰冷的黑暗中,怀中抱着昏迷的婴儿,指尖捏着那块冰冷的碎片。脑海中,如同风暴过境,一片狼藉。
墨离最后的影像……那冰冷的话语……如同惊雷般的信息碎片……
“逆时计划”……“钥匙孔”……“后门”……
“龙心”实验室……关闭后门……或者……引爆它?
利用婴儿封印的共鸣……
让归墟尝尝被“逆流”吞噬的滋味……
每一个词都重逾千斤,每一个可能性都通向未知的深渊!
道长用命将他们送出来,不是为了让他们困死在这铁棺材里!玄济的佛怒,墨离的蛇蜕,云衍的血符……所有的牺牲,指向的最终目标,难道就在这座反应堆的最深处?!
老铁砧缓缓低下头,看着怀中婴儿胸口那枚微弱闪烁的“卍”字金印。温润的光芒映照着他布满血污、泪水和决绝的脸庞。
他伸出那只尚算完好的手,颤抖着,轻轻触碰了一下婴儿冰冷的小脸。然后,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穿透缓冲舱的昏暗,死死盯住了舱壁上……那扇紧闭的、通往反应堆更深处的内舱气密门!
门上的红色警示灯,如同恶魔的眼睛,在幽蓝的应急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诱惑的光芒。
出去?进入那连墨离都称之为“龙心”的、归墟入侵的后门?引爆它?还是……寻找关闭它的渺茫机会?
留在这里?等待氧气耗尽,伤口感染,在冰冷的绝望中慢慢死去?
没有第三条路。
老铁砧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混合着无尽悲痛与最终决断的低吼。他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靠着冰冷的内壁,缓缓地……站了起来。
怀中的婴儿,似乎感应到了他沸腾的意志,胸口的“卍”字金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