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叶天站在"云顶国际"公寓大堂,有些不自在地整理着衣领。这是一栋位于CBD核心区的顶级公寓,大堂挑高近十米,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地面大理石光可鉴人。
"叶先生?"身着制服的管家迎上来,"顾总己经吩咐过了,请随我来。"
电梯首达顶层。随着高度上升,叶天感到耳膜微微发胀——师父说过,这是气机变化的征兆。他下意识摸了摸包袱里的七枚铜钱,第二枚正在隐隐发热。
电梯门无声滑开,眼前是一条短走廊,尽头是扇厚重的胡桃木门。管家刷卡后便礼貌告退,留下叶天一人站在门前。
"叮咚——"
门几乎立刻就开了。顾清寒穿着居家服站在门口——浅灰色丝质衬衫配宽松亚麻裤,头发随意地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耳际。没有往日的精致妆容,却多了几分罕见的柔和。
"准时。"她侧身让叶天进门,"拖鞋在右手边。"
公寓内部出乎意料的简约。纯白主色调搭配原木家具,落地窗外是整个燕京的城市景观。唯一显得突兀的是占据整面墙的书架,密密麻麻摆满了医学典籍。
"你学医?"叶天忍不住问。
"业余爱好。"顾清寒走向开放式厨房,"喝什么?"
"清水就好。"
顾清寒倒了两杯柠檬水,示意叶天在沙发就座。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没有办公室里的凌厉气场,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疲惫的普通人。
"从哪里开始?"她问,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叶天取出针包:"先详细说说你的症状。"
"头痛五年,近两年加重。"顾清寒语气平静得像在汇报工作,"集中在太阳穴和枕部,伴随耳鸣、失眠。西医诊断是紧张性头痛,开的药..."她指向茶几上的几个药瓶,"效果越来越差。"
叶天注意到那些都是强效镇痛药和抗焦虑药物,有些甚至是管制类。他轻轻皱眉:"这些药伤肝。"
"我知道。"顾清寒抿了抿嘴唇,"但有时痛得没办法思考。"
"躺下吧。"叶天指了指长沙发,"我需要先做推拿,再针灸。"
顾清寒迟疑了一瞬,还是顺从地躺下。近距离观察,叶天发现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眉心有一道几不可见的细纹——长期皱眉留下的痕迹。
"放松。"叶天将手掌搓热,轻轻覆上她的额头。
触碰到的一瞬间,顾清寒明显绷紧了身体。叶天的指尖能感受到她太阳穴处血管的剧烈跳动。
"你...很久没被人触碰了?"叶天轻声问。
顾清寒闭上眼睛:"不喜欢肢体接触。"
叶天开始用拇指按压她头部的穴位,从印堂到太阳穴,再到风池穴。他的手法精准而克制,力道恰到好处。
"肝阳上亢,气滞血瘀。"叶天诊断道,"你长期压抑情绪,思虑过重。"
顾清寒没有回应,但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当叶天按到某个特定穴位时,她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这里特别痛?"
"嗯..."顾清寒的声音几不可闻。
叶天放轻力道:"太冲穴是肝经要穴,这里疼痛说明肝气郁结严重。"
推拿持续了二十分钟。当叶天停手时,顾清寒的呼吸己经变得深长平稳,像是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取出银针,开始消毒。
"没睡。"顾清寒突然开口,眼睛仍然闭着,"只是...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
针灸比推拿更需专注。叶天屏息凝神,将第一针刺入百会穴。顾清寒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气,发丝比想象中柔软。
随着一根根银针落下,叶天感到体内的气机开始流动。道医针灸讲究"以气导引",每一针都承载着施术者的精气神。他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汗珠,但手法依旧稳如磐石。
"热..."顾清寒突然呢喃。
叶天一怔,随即发现第二枚铜钱在包袱里剧烈发热。更奇怪的是,顾清寒枕边放着一本古旧的《黄帝内经》,书脊处隐约可见一个太极图案——与师父给他的《道医精要》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这本书..."
"家传的。"顾清寒微微睁眼,"我外公的遗物。"
叶天正想追问,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过度消耗内力的副作用来了,他不得不停下稍作调息。
"怎么了?"顾清寒敏锐地察觉到异常。
"没事。"叶天深吸一口气,"再坚持一下,还剩三针。"
最后三针落在足部的太冲、行间和涌泉穴。完成后,叶天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全湿透了。
"你看起来比我还累。"顾清寒皱眉。
"正常现象。"叶天勉强笑了笑,"针灸...也需要体力。"
顾清寒坐起身,意外地发现头部的沉重感消失了。她试探性地转了转脖子——没有往常那种刺痛。
"难以置信..."
"只是暂时缓解。"叶天收拾着针具,"需要连续治疗六次,配合中药调理。"
他写了个药方递给顾清寒:"去普通中药店就能配齐。睡前服用,忌辛辣油腻。"
顾清寒接过药方,手指不经意擦过叶天掌心。这一次,她的指尖不再冰凉。
"留下来吃晚饭吧。"她突然说,"就当...诊金。"
叶天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他想起苏雨晴昨晚的邀约,犹豫道:"今晚约了..."
"苏护士?"顾清寒嘴角微微上扬,"我猜也是。"
她走向厨房,从冰箱取出食材:"不会耽误你太久。我做饭很快。"
叶天惊讶地看着她系上围裙,动作娴熟地处理起食材。冰山女总裁居然会下厨?
像是读懂了他的疑惑,顾清寒头也不抬地说:"留学时练的。外面的饭吃腻了。"
三十分钟后,简单的三菜一汤上桌:清蒸鲈鱼、白灼菜心、香菇鸡片和冬瓜排骨汤。卖相普通,但香气扑鼻。
"尝尝。"顾清寒给叶天盛了碗汤,"很久没做了,可能..."
叶天喝了一口,眉毛扬了起来:"好喝。"
顾清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比药好吃就行。"
餐桌上,两人聊起康养小镇的项目。顾清寒谈起工作时眼中闪烁着光芒,语速也比平时快了几分。
"中医馆的设计图己经修改好了,明天发给你看。"她夹了块鱼肉给叶天,"你提到的药圃设计,董事会很感兴趣。"
"我以为你会更倾向西医。"
"西医治标,中医治本。"顾清寒轻声道,"我外公是中医,小时候经常给我讲这些。"
提到外公,她的表情柔和下来。叶天注意到茶几上摆着一张老照片——年轻的顾清寒站在一位白发老者身旁,手里拿着一株草药。
"你外公...?"
顾清寒筷子一顿:"你怎么知道?"
"猜的。"叶天没有提及铜钱的异常,"他教你认药?"
"嗯。"顾清寒难得地多说了几句,"七岁就能背《汤头歌诀》,十岁学会把脉。可惜..."她眼神一暗,"后来家里反对,改学商科了。"
饭后,叶天主动帮忙洗碗。顾清寒站在一旁擦拭餐具,两人手臂偶尔相碰,谁都没有刻意避开。
"你今晚的约会..."顾清寒突然开口,"几点开始?"
"七点。"叶天看了眼挂钟,己经六点二十了。
"我送你。"顾清寒放下毛巾,"十分钟就能到。"
红色保时捷穿行在傍晚的车流中。顾清寒开车依旧凌厉,但比上次放缓了不少。等红灯时,她突然问道:"你和苏护士...是什么关系?"
叶天一怔:"同事...朋友。"
"只是朋友?"顾清寒侧目看他,眼神意味深长。
"嗯。"叶天点头,随即意识到这个回答似乎不太准确,"她很照顾我。"
顾清寒没有再问。车子在医院宿舍区停下,苏雨晴己经等在门口,穿着淡粉色连衣裙,头发精心卷过。
"谢谢顾总专程送人~"她笑容甜美,眼神却带着警惕,"叶天,我们该走啦,电影要开场了!"
顾清寒微微颔首:"项目的事,明天联系。"说完,车窗升起,保时捷绝尘而去。
"她找你干嘛?"苏雨晴挽住叶天手臂,语气酸溜溜的。
"针灸治疗。"
"在她家?"苏雨晴瞪大眼睛,"孤男寡女的..."
"医者父母心。"叶天老实回答,"而且吃了顿饭。"
"还吃饭?!"苏雨晴声音提高了八度,引得路人侧目。她赶紧压低声音:"做的什么菜?好吃吗?"
"清蒸鲈鱼、香菇鸡片..."
"停!"苏雨晴捂住耳朵,"不许说!我今晚只请得起麻辣烫!"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叶天忍不住笑了:"麻辣烫也很好。"
电影院人满为患。苏雨晴买的是一部爱情喜剧片,讲述一个厨师和美食评论家的故事。黑暗中,她悄悄把爆米花桶放在两人座位之间。
"吃啊。"她捅了捅叶天,"别浪费。"
叶天伸手去拿,却不小心碰到了苏雨晴的手指。两人同时缩手,爆米花撒了一地。
"笨死了!"苏雨晴小声抱怨,却在黑暗中红了脸。
电影放到一半,女主角因为误会独自淋雨的情节,叶天听到旁边传来吸鼻子的声音。转头一看,苏雨晴正偷偷抹眼泪。
"给。"他递过纸巾。
"谢谢。"苏雨晴接过,手指又碰在一起。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缩回,而是轻轻握了握叶天的手,"你...觉得顾清寒漂亮吗?"
荧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眼睛里闪着不安的光。叶天忽然明白了什么。
"没你爱笑。"
苏雨晴一愣,随即笑逐颜开,用力捏了下叶天的手:"算你有眼光!"
电影散场己经十点多。回程路上,苏雨晴哼着小曲,心情明显好转。
"下周团建去烧烤,你去吗?"她蹦跳着走在前面,转身倒着走看向叶天。
"好。"
"那说定了!"苏雨晴突然停下,叶天差点撞上她,"对了...明天还去给顾清寒治疗吗?"
"嗯,每周两次。"
苏雨晴嘴,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那...下次治疗前记得吃饱!别又在她家吃饭!"
叶天点头答应,心里却想起顾清寒那本家传的《黄帝内经》,以及铜钱的异常反应。师父说过,七枚铜钱对应七段尘缘,每一段都有其深意...
回到出租屋,叶天取出铜钱排成一列。第二枚的金色己经十分明显,在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他将铜钱贴在额前,闭目感应——这次看到的不仅是顾清寒的轮廓,还有那本古籍上的太极标记。
红尘炼心,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