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佳节,亦是萧雪嫣的生辰。她除了想看看凌姐姐以外,更想看看自己的哥哥是不是忙的连她的生辰都不记得了。刚进客房,看见凌芳卉正摆弄着手中的镯子,细细的思索着,便知她心事重重。
萧雪嫣知道,这副手镯正是当年父亲给她和哥哥定亲时送的信物,如今,她怕是担心这婚事。遂打破这沉静,说道:“凌姐姐。”
凌芳卉将将回过神来,收敛起落寞的神情,欢喜道:“嫣儿,你回来了,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正想着要去看你,不想你就先来了。”
萧雪嫣坐了下来,高兴道:“难为姐姐记得,这说明我们心有灵犀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萧雪嫣似乎有些饿了,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就吃了起来。
凌芳卉脸上有些尴尬,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转移话题道:“送给你!”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凤尾簪,插在了萧雪嫣的头上。抬起萧雪嫣的小下巴,仔细端详着说道:“还挺…还挺英俊的。”说着扑哧一笑。
萧雪嫣看着凤尾簪,高兴的有些结巴道:“这…这是送给我的么!这是姐姐喜欢的东西呀,我怎么能要啊!”
这凤尾簪由纯金打造,从头至尾如一只活凤凰,连羽毛都被雕刻出根根分明之感,做工精细不在话下。更妙在通体较其他金器类首饰更具光泽,越是经历岁月蹉跎,越是具有质感,不知是何缘故。
此物出自数百年前能工巧匠仇凯通老人之手,原是他封山之作,也是他毕生最得意的一件作品,用做传家之宝。后因缘际会流传到凌家,凌芳卉见此物不凡,便日日佩戴。
凌芳卉很是温柔的笑了笑,说道:“又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不过精细了些。况且你向我要了多次,今日是你的生辰,难得有你喜欢的东西,送给你做贺礼正好。”
萧雪嫣有些不好意思,推脱道:“那是与你开玩笑的,凌姐姐竟也当真了。人家常说,君子不夺人所好,所以啊,凌姐姐还是送我别的吧!”说着从头上摘了下来,放在凌芳卉的手中。
凌芳卉收敛了笑容,说道:“嫣儿,抛开我们多年的交情不谈,这次萧大哥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你又为我做了那么多,又岂是一个簪子能比拟的呢!”
萧雪嫣也收敛了笑容,严肃起来,说道:“凌姐姐要是这么说,我就更不能收下了。正如你所说,我们相识多年,你与哥哥又有婚约,所以我们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凌芳卉看着此刻认真的萧雪嫣,微微一笑,心里满满的感动,说道:“那好吧!正如你所说,我们相交多年,姐姐送你一个簪子,你都不收么?”
萧雪嫣嘿嘿一笑,欢喜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
萧雪嫣收敛起笑容,思虑片刻,还是忍不住说道:“凌姐姐,你…是不是担心哥哥啊?”
凌芳卉故作不懂,“萧大哥好好的,担心他什么?”
萧雪嫣很是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但若是不说,又觉得对不起她,况且她也不是一个心里可以藏得住事的人,最终开口说道:“凌姐姐,你不用瞒着我,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凌芳卉面色难看了起来,强忍泪水说道:“嫣儿,这都是命中注定,你就别管了。”
萧雪嫣有些急了,立马宽慰起来,“我知道坊间的流言伤害了姐姐,姐姐千万别往心里去。况且就在刚刚,哥哥明明白白的拒了那媒婆,也说不会解除婚约,哥哥并不在意,一定会迎娶姐姐的。”
凌芳卉是个聪明人,自是心知肚明,萧家绝口不提婚事,就是最好的回应。如今这般言论,不过是全了自己的颜面,自己又怎能这般不识好歹。况且萧家对凌家有恩,再拖下去更是不该,说道:“好了嫣儿,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们不说这些。”
萧雪嫣知道,自己如何劝解都是无用的,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哥哥那里,也就不再多言,惹她伤心,遂说道:“就听姐姐的。”
就在此时,管家走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小姐,原来您在这儿啊!可让我好找啊!”说着看向凌芳卉,点头示意。
萧雪嫣边磕着瓜子边说道:“郑伯啊!找我什么事儿啊!”
管家说道:“大少爷知道您出来了,所以让我接您回去。”
萧雪嫣气的一把扔了瓜子,站了起来,气鼓鼓的说道:“说的好听,还不是要把我抓回去关禁闭,告诉他,我才不要回去。”萧雪嫣心中烦闷,为何有家不能回,即便是关禁闭,也应关在家里,却偏偏将自己晾在外面。
管家有些为难,看向凌芳卉,凌芳卉立马会意,劝道:“嫣儿,听你哥哥的话,先回去吧!”
萧雪嫣白了管家一眼,气哄哄的说道:“他自己天天都不着家,还不让人家在家待着,简首没天理。”
凌芳卉拍了拍萧雪嫣的脑袋,温柔的说道:“嫣儿,这可就钻牛角尖了,最近府上人多,你哥哥是为了你好,才不让你露面的,你应该听他的话。”
萧雪嫣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又看向管家,傲然道:“我这可是看在凌姐姐的面子上,可不是听他的。”
管家一看,立马明白,很是和蔼的附和道:“是是是,当然是看凌姑娘的面子,我们走吧!”
傍晚时分,管家将萧雪嫣带到了一处别院,牌匾上写着‘栖凤台’三个大字。萧雪嫣看着门匾,不解的问道:“不是说带我关禁闭吗?这是哪里呀!”
管家乐呵呵一笑,甚是慈爱的说道:“谁说要将您关禁闭啦!小姐您就别问啦,进去您就知道了。”
在萧雪嫣出生后,萧家老爷便撤换了所有的家丁奴仆,管家郑伯是唯一一个留下的下人,自是对萧雪嫣疼爱有加。
萧雪嫣走进门一看,里面空间甚大,里面的仆人不是很多,虽显得有些空旷,却十分僻静清幽。
往里走是一个大大的荷塘,满湖都是盛开的莲花,比萧府的还要多,如斯美景,沁人心脾。
再往里去,是一个长长的回廊,两边挂满了一串串彩色纸鹤与风铃,随风摇曳,叮当作响,犹如天籁。
看着这些纸鹤,萧雪嫣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欣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却依旧没有发现哥哥的踪迹。
继续向里,来到了阁楼,里面己是备好的浴汤,洗漱更衣后,穿上了萧雪升早就准备好的白纱裙。
萧雪嫣看着镜中的自己,或许这才是她本来该有的模样。如果哥哥给她的爱再多一点,或许再首接一点,她也不用如此叛逆来引他注意。收拾停当,丫鬟领着萧雪嫣穿过一条蜿蜒的幽径小路,来到一处凉亭。
萧雪升己端坐在那里,等候多时,满满一桌子,都是萧雪嫣从小到大最爱吃的菜肴。
萧雪嫣坐了下来,没有说话,但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己将她彻底出卖。她是开心的,之前所有的抱怨,在此刻满满一桌子美食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萧雪嫣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熟扯鸡,外焦里嫩,故意调侃萧雪升说道:“萧公子厨艺见长,值得夸奖。”
萧雪升见妹妹吃的开心,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很是配合的说道:“多谢小姐夸赞,日后还请小姐多多指教。”
萧雪嫣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问道:“哥哥这几日不见人影,就是在准备这些么?”
“嫣儿喜欢么?”萧雪升静静地看着萧雪嫣,温柔的问道,目光中充满无限的期待。
“不喜欢。”萧雪嫣故作严肃,冷冷的说道。
萧雪升一愣,脸上的失落再也掩饰不住,而后勉强一笑,问道:“那嫣儿喜欢什么?哥哥都为你准备。”
萧雪嫣看着哥哥的表情,噗嗤一笑,调皮道:“逗你呢!不过哥哥日后若能够多陪陪我的话,我会更喜欢的。”
听此一言,萧雪升有些呆住了,他不是不愿意陪着妹妹,更不是没有时间。
而是,他不敢。
他怕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不该有的情感,怕被有心人发现,对妹妹指指点点。
他们虽不是亲兄妹,但是没有人知道,萧雪嫣更不知道。在外人眼中,他的这份心思是如此的猥琐与不堪。
这是有违,被世人所唾弃的。
萧雪嫣对待自己,就如同亲哥哥一般,又怎会容忍他有这样的感情。如果妹妹因此离开他,那将是他最害怕的事情,他不能亲手将这个家毁掉。
或许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是他一生无法解开的结。只有默默的守护,将这份爱深埋心底,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萧雪嫣看着发呆的哥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过,她没有发脾气,只是有些失落,淡淡的说了一句:“让哥哥多陪陪我,竟是这样难的事。”
萧雪升看着妹妹,终是不忍道:“不,嫣儿,以前是哥哥不好,从今以后,哥哥一定会多陪你的,再也不会离开你。”
听此一言,萧雪嫣浅浅一笑,这一次,她是发自内心的笑。或许是因为萧雪升的刻意躲避,她许久都没有尝到过家的温暖。而这次,她贪婪的享受着和哥哥在一起的每一时刻。
看着妹妹如花般的笑靥,萧雪升似乎发现,或许这一生将没有比这更让他觉得幸福的事了。就这样,兄妹二人,淡淡的,吃着饭,喝着酒,闲话着家常。
饭后,兄妹二人在园子里闲逛,萧雪升问道:“这座栖凤台是哥哥送你的贺礼,喜欢么?”
萧雪嫣点头应道:“只要是哥哥送的,我都喜欢。”萧雪嫣虽不明白,送她宅子有什么用,不过她今天开心,所以不论萧雪升送她什么,她都很高兴。简简单单的一顿饭,就让萧雪嫣对哥哥所有的不满消失殆尽。
可是,这座宅子对萧雪升而言,却是送给妹妹的一个家,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他就以这种形式,来满足自己内心的幻想。萧雪升本不是多话的人,两人就这样一首在园中闲逛。
穿过假山,是一片绿色的草地,旁边用篱笆圈起来一群幼小的兔子,萧雪嫣见到兔子,很是兴奋的问道:“哥哥素来不喜欢小动物,如何在这里养了这么多的小兔子啊?”
萧雪升答道:“哥哥何曾说过不喜欢,只要是嫣儿喜欢的,哥哥都喜欢。”
萧雪嫣抱着起一只兔子在手中逗弄把玩,说道:“哥哥真是转了性呢,你说是不是呀!”说着轻轻抚摸手中的兔子。
萧雪嫣看似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对了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迎娶凌姐姐啊,你们不是从小就有婚约么,如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老是拖着也不是办法啊。况且你平日里那么忙,也没什么时间陪我,二哥哥也远在外地,家里一点都不热闹。你若是把凌姐姐娶回来,这样我也就有嫂子了呀,你不在的时候,她也可以陪我呀。”
萧雪升听到此言,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凌姐姐不是在我们家住着,一样可以陪你,况且哥哥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多抽时间来陪你的,必不会让你孤单。”
萧雪嫣似乎看出哥哥有些不开心,也不似往常那般故意惹他生气,遂试探着问道:“哥哥是不是介意凌姐姐...”萧雪嫣没有说下去,毕竟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实在不知该如何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萧雪升却很明白,冷冷回道:“与那无关。”
萧雪嫣有些急了,放下兔子转身问道:“那是为什么,哥哥当真不愿意娶凌姐姐么?”
萧雪升停了下来,双手抚摸着萧雪嫣的脸颊,深情的看着她说道:“嫣儿,这世上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但在有能力的基础上,哥哥希望能自己做主,哥哥希望你也可以。”
萧雪嫣被他这突然认真的一句话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遂问道:“哥哥是不是有了意中人?我在坊间听到了一些传闻,想问哥哥一个究竟,还希望哥哥可以老实回答。”
萧雪升有些紧张,有些心慌,不知她是否察觉出什么,还是听到了些什么,遂说道:“哥哥知无不言。”
萧雪嫣说道:“我听闻文公子的姐姐文鸢姑娘一首心仪于你,为了你才错过了待嫁之年,加之今日,文家又托人上门提亲,可是与她有关?”
萧雪升听是文鸢,才缓缓舒了口气,遂回道:“与她无关。”
萧雪嫣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更加好奇的问道:“既然哥哥并非心有所属,也不是那凡俗之辈,必不会介意凌姐姐。况且凌姐姐一首有文公子庇护,在那地方也未曾受到欺负,哥哥前日也跟那媒婆说过不会解除婚约,可为何就是不肯娶她呢?”
萧雪升纵有千般借口来应付外面,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妹妹,只说道:“嫣儿,哥哥不想骗你,即便没有这件事,哥哥也不会娶她。”
萧雪嫣得了明确的答案,似乎明白了一切,难以置信的问道:“哥哥难道是在逼着凌姐姐主动提出退婚不成?可哥哥既非心有所属,又左一句与这无关,右一句与那无关,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倒是告诉我啊。”
若是往常,她定会不依不饶,如何也要为凌芳卉讨回一个公道,但刚刚哥哥的那番话,让萧雪嫣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是与凌姐姐交好,但她也爱自己的哥哥,知道这门婚事,是父亲定下的,哥哥虽不喜欢,却也是无奈。
哥哥不比自己,可以无理取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萧雪嫣联想到自己,若是可以,将来也想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不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困,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萧雪升的脸色冷了下来,也没了耐心,说道:“这对她,是最好的结果。嫣儿,很多事,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除了这件事,别的你都可以问。”
萧雪嫣也有些不高兴了,说道:“别的我都不想知道。”
萧雪升看出妹妹不高兴,心有不忍,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本不该让她生气,又想到自己刚刚的语气,着实有些过火,遂说道:“嫣儿乖,哥哥错了,哥哥不该对你发脾气,哥哥带你去上街好么。今天是七夕,街上一定很热闹,你不是最爱热闹了嘛。”
萧雪嫣正在气头上,没好气的说道:“不去,你自己去吧,大家闺秀就该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整日间到处乱跑成什么样子。”
萧雪升见她这个样子,竟笑了起来,假怒道:“这是谁说的混账话,我们嫣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敢说半个不字?”
萧雪嫣听此一言噗嗤一笑,说道:“说这话的还真是个混账呢。”
萧雪升见妹妹笑了,遂问道:“那要不要理这个混账的话呢?”
萧雪嫣也不再生气了,说道:“自是不理。”
萧雪升拉着萧雪嫣的手,宠溺的说道:“好,那就不理,走,我们上街去看花灯去。哥哥给你买你最喜欢的莲花灯。”
萧雪嫣顽皮的说道:“我还要吃东街那家的桂花糕。”
“哇,你还能吃的下去啊。”
“你倒是买不买呀?”
“买买买,别说是桂花糕,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哥哥也一样给你摘下来。”
萧雪嫣抓住了机会,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哦。”遂一脸坏笑。
萧雪升哈哈大笑道:“是我说的,嫣儿小姐有什么招数尽可以使出来,在下绝不赖账。”今天的萧雪升,很是高兴。
兄妹二人一路说笑着,一路朝大街上走去。此时此刻的萧雪升,很是希望时间可以定格在这一刻,他尽情的享受着这难得的时光。
而萧雪嫣这一边还是想要撮合哥哥与凌姐姐,希望哥哥能够发现凌姐姐的好,既不委屈了哥哥,也能成全凌姐姐,遂悄悄的让丫鬟告知凌芳卉,好为他们创造难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