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血锈味和劣质合成兴奋剂的酸臭在空气里发酵，震耳欲聋的电子脉冲音乐像重锤，一下下砸在耳膜上。惨绿的镭射光束切割着弥漫的烟雾，照亮下方八角形铁笼的冰冷轮廓——那正是下城“地狱乐园”的死亡舞台。
笼子西周是层层叠叠的金属观台，挤满了嘶吼、咒骂、挥舞着能量饮料罐的观众。汗味、机油味、呕吐物的酸腐味蒸腾着。
陆元叹站在铁笼入口的阴影里，背对着那片疯狂的喧嚣。他赤裸的上身缠着几圈脏污的绷带，勾勒出精瘦却线条清晰的肌肉轮廓。双腿上的弹孔只剩下深红色的痂印，手背那个圆形的烟疤微微发亮。科巴那带着机油和血腥味的警告在耳边回响。
“下面，让我们‘欢迎’新鲜出炉的肉罐头！”一个刺耳的合成音响彻全场，带着夸张的戏谑。穿着廉价闪光西装的侏儒裁判，踩着夸张的增高靴，扒在铁笼边缘的金属网眼上，唾沫横飞。
“没装一根强化管！没打一针基因药！连个像样的指虎都没有！纯粹的、原生态的、报废流水线上淘汰下来的 ——‘猎狗’！”
裁判吼出临时编造的外号“猎狗”，特意加重了“狗”两个字，引来一片哄笑和更猛烈的嘘声。硬币、纸团砸在笼网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哦？似乎大家不太满意？”裁判夸张地耸耸肩，猩红光点在他那颗廉价电子义眼上闪烁，“别急！他的对手，保证让大家爽到脊椎发麻！隆重欢迎——‘废土矿坑’爬出来的绞肉机，两臂装着‘泰坦工业’初级液压粉碎套件！战绩六胜三负，三个对手……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就是——‘碎骨机’卡拉汉！”
铁笼另一侧的门打开。一个庞然大物堵住了门口的光。卡拉汉至少两米一，赤裸的上身布满陈旧伤疤和粗糙焊接的金属护甲片。两条手臂从肩部开始就覆盖着粗大的黑色液压管线，一首延伸到银灰色的巨大金属拳套上。那拳套像两个沉重的攻城锤，闪烁着液压油的光泽。他咧着嘴，露出几颗镀铬的尖牙，朝观众席比了个下流手势，引发一片崇拜的嚎叫。他的义眼是浑浊的黄色，死死锁定在陆元叹身上，像盯着砧板上的肉。
陆元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像一块冻硬的岩石。他迈步走进铁笼。
刺耳的铃声撕裂空气！
卡拉汉像一辆失控的工程车，怒吼着首冲过来，巨大的液压拳套带着沉闷的风压，简单粗暴地砸向陆元叹的头颅！那力量足以把普通人的颅骨像核桃一样敲碎。
陆元叹身体瞬间绷紧，重心下沉，左脚为轴，整个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流畅和角度向侧后方滑开。动作幅度极小，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必杀的一击。沉重的拳套擦着他额前的发丝砸在笼网上，哐当巨响，整个笼子都在震颤！
卡拉汉一击不中，怒吼更甚，反手又是一记横扫！陆元叹再次矮身，几乎贴着地面掠过，冰冷的金属拳风扫过他的脊背。他像个没有重量的幽灵，在狭小的空间内腾挪闪避，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卡在卡拉汉庞大身躯转动时最滞涩的瞬间，每一次都只差毫厘。铁笼里只有卡拉汉的咆哮、拳套砸空的轰响和液压系统“嘶嘶”的泄压声。
“搞什么鬼！”
“退钱！废物！”
“打死他啊，大块头！连块肉都砸不中？”
观众席的嘘声和叫骂声浪瞬间高涨。
硬币、饮料罐如雨点般砸向铁笼。
卡拉汉暴怒，黄色义眼光芒暴涨，攻击更加狂暴，但每一次都被陆元叹以最小的代价躲开。
陆元叹的眼神冷静得可怕，每一次闪避，目光都像手术刀一样扫过卡拉汉关节连接处那些粗大但锈迹斑斑的液压管，扫过他因愤怒而过分依赖手臂、导致下盘微微失衡的姿态。
“停！停！停！”侏儒裁判尖锐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压过喧嚣。他冲进笼子中央，拦在又一次无功而返后暴躁喘息的卡拉汉面前，对着陆元叹愤怒地挥舞着细小的胳膊。
“你他妈当这里是跳舞俱乐部吗？‘猎狗’！观众要看的是血！是碰撞！不是你像只受惊的老鼠在笼子里跑圈！再躲一次，老子亲自判你输，然后让卡拉汉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敲出来当纪念品！”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陆元叹脸上。
陆元叹停下脚步，微微喘息。汗水沿着他瘦削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冰冷的笼底。他抬眼，没有任何情绪地看了裁判一眼，又转向像一座喷着蒸汽的钢铁怒兽般的卡拉汉，缓缓点了点头。
“这才像话！”裁判满意地退到笼边，“钟声一响，给老子打！打到一方再也爬不起来为止！”
当！
刺耳的铃声刚落，卡拉汉的怒吼和巨拳再次如同攻城锤般轰然而至！这次，陆元叹没有躲。
他身体猛地前冲！不是硬抗，而是以一种近乎自杀的姿态，矮身、侧肩，迎着那恐怖的拳风突进！
巨大的拳套擦着他后背的皮肤掠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痛。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电光石火间，陆元叹的右手如毒蛇吐信，五指并非成拳，而是并拢如凿！
凝聚着紫霄剑宗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和肉体最后爆发出的全部力量，精准、狠辣、迅如雷霆，狠狠戳击在卡拉汉右肘关节后方——那根连接臂膀与粗壮液压驱动杆、暴露在金属护甲之外、因频繁过载而早己布满细密裂痕的黑色橡胶液压管上！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一股带着浓重机油味的暗褐色液体猛地从破损的软管裂口喷溅而出！
卡拉汉右臂的动作瞬间僵滞！沉重的液压拳套像是突然失去了动力，沉重地向下垂落，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浑浊的黄色义眼第一次露出了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神情。被高压液压油喷了一脸、半边身子染得污秽的陆元叹，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借着前冲的惯性，整个身体的力道拧成一股绳，灌注于左肩，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狠狠撞在卡拉汉因右臂突然失灵而门户大开的、同样包裹着粗糙护甲的胸膛上！
咚！
沉重的闷响。卡拉汉庞大的身体被这凝聚了全身力量的撞击顶得踉跄后退，破绽彻底暴露。陆元叹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再次释放，右腿如钢鞭般全力扫出！胫骨带着决绝的狠厉，狠狠抽在卡拉汉唯一支撑身体、却因重心不稳而有些虚浮的左腿膝窝！
“咔嚓！”
一声清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喧闹的场馆里竟被瞬间捕捉！
卡拉汉的惨叫被淹没了。他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砍倒的巨树，轰然砸在铁笼的地面上，震起一片灰尘。他挣扎着想用那只完好的左臂撑起身体，但徒劳无功，右臂瘫痪，左腿剧痛扭曲，只能徒劳地咆哮着，黄色义眼死死瞪着上方，充满了屈辱和野兽般的狂怒。
侏儒裁判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结束得如此突然。但下一秒，他尖利的嗓门再次响起，充满了亢奋：“难以置信！一击！只用了一击！我们的‘猎狗’！爆冷！KO！”
陆元叹站在倒下的巨人旁边，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合着腥臭的液压机油，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精瘦的胸膛滑落。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颤抖着，指尖还滴落着粘稠的油污。
他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封后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漠然。他缓缓抬起头，穿过刺目的镭射光和弥漫的烟雾，望向阴影中科巴所在的那个包厢方向。
包厢模糊的防弹玻璃后，那颗冰冷的红点微微闪动了一下，像黑暗中蛰伏毒蛇的眼睛。
一只覆盖着粗犷锈铁的巨大金属手指，正慢条斯理地弹掉廉价香烟的烟灰，灰色的粉末在惨绿的光线下无声飘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