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推论如同惊雷,瞬间炸响在众人耳边!
“所以杜瓦尔才需要安德烈的颤音独奏!”霍启明恍然大悟,眼中寒芒爆射,“那不是为了舞台效果!那是…杀人的开关!用琴弦的高频震动,去激发、去共振那些洒在琴弦上的活化磷粉!释放出致命的辐射!目标…是台下某个特定的听众!或者…是某个区域!”他猛地想起那份写着暗语的便笺纸上的“Trémolo”和数字“7”!第七排?!
“那今晚…柴可夫斯基协奏曲里也有大量的颤音段落…”顾晚清脸色煞白。
“计划被打乱了!杜瓦尔暴露了!”罗少卿语速飞快,“他藏在休息室里的这个锡箔包缓释毒气…恐怕是准备在万不得己时,与敌人同归于尽,或者…清除现场所有证据!但对方显然棋高一着,在他启动之前,就用他藏在心口的‘样品’…逼他自裁了!”
“逼他的人还在现场!”霍启明再次对着混乱的人群怒吼,“查!给我查杜瓦尔死前最后接触过谁!后台人员!送茶水的!递毛巾的!靠近过舞台的观众!一个都不能漏!”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搜查杜瓦尔西装外套的年轻巡捕突然喊道:“霍探长!有发现!衣服内衬口袋!”
霍启明立刻接过那件质料精良的黑色礼服外套。内衬靠近胸口的位置,果然有一个极其隐蔽的暗袋。巡捕小心地探入手指,夹出了一小片被揉皱的硬纸片。
那不是信笺,而是一张被撕去票根的、只剩下半截的旧戏票。票面印刷粗糙,边缘沾着些微汗渍和…一点极其微弱的、熟悉的淡蓝色荧光粉末!票面上残留的字迹模糊不清,隐约能辨认出:
【申城大舞台】
包厢 天字…
…月…日 夜场
…牡丹亭…
最关键的时间和具体包厢号,都被撕掉了!票根位置只剩下参差不齐的毛边。
“申城大舞台?白牡丹?”顾晚清立刻接口,“法租界新开的那个海派京戏班子?台柱子叫白牡丹,最近很红!这戏票…至少是几个月前的旧票了!杜瓦尔去看过戏?还是…这是下一次接头的凭证?”
“又是戏票!”霍启明捏着这半截残票,感觉指尖残留的微弱蓝光如同毒虫在噬咬,“B-17舞票引出了潘鼎臣和陈世昌,这张旧戏票…又会引出谁?白牡丹?还是…‘夜光蝶’的下一个影子?” 他猛地将戏票塞进证物袋,“老赵!留一队人继续封锁搜查这里!特别是杜瓦尔的办公室和住所!其他人!跟我去申城大舞台!立刻!”
“等等!”方既白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咳嗽,他扶着罗少卿的手臂,艰难地站起身,脸色在昏暗中白得像纸,但眼神却异常坚定,“霍探长…咳咳…带上我…那活化磷粉…还有辐射…普通仪器测不出…只有我能分辨…”
“不行!方医生!你吸入了毒气!”顾晚清急道。
“我死不了!”方既白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杜瓦尔指甲缝里的磷粉残留…和这戏票上的…同源!这种级别的威胁…咳咳…不能再让它扩散出去!下一个…可能就是炸弹!” 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光芒。
霍启明深深看了方既白一眼,那张苍白倔强的脸在混乱的光影中显得异常清晰。他没有再劝,只是重重一点头:“走!”
申城大舞台的霓虹招牌在法租界华灯初上的夜色里格外扎眼,大红大绿,俗艳而喧嚣。戏园子特有的锣鼓点、胡琴声和观众的叫好声浪,混合着门口小贩的叫卖、黄包车的铃铛,形成一股滚烫的市井洪流,与方才兰心大戏院那优雅却致命的死寂形成刺目的对比。
霍启明带着大队巡捕,如同黑色的铁流,蛮横地冲开门口拥挤的人群和卖瓜子香烟的小贩,首扑戏园大门!看门的伙计刚想阻拦,被老赵一个枪托砸在肩膀上,哀嚎着滚到一边。戏园里正唱到《牡丹亭》杜丽娘游园惊梦的段落,满堂喝彩。霍启明等人闯入的动静如同冷水泼进热油锅,台上唱腔戛然而止,台下观众愕然回头,场面瞬间乱了套。
“巡捕房办案!所有人原地坐好!”霍启明的吼声压过了骚动。巡捕们迅速控制住各个出入口。霍启明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乌泱泱的观众席,最终锁定了二楼正对着戏台、位置最佳的几个雕花木栏包厢。天字号的包厢!
“二楼!包厢!围起来!”霍启明手一挥,带着方既白、罗少卿、顾晚清和老赵等精锐,旋风般冲上木质楼梯,脚步声咚咚作响,震得楼板都在颤抖。
天字号包厢区域相对独立清静,铺着猩红地毯。几个包厢门紧闭着。霍启明径首走向位置最正中的“天字甲号”包厢,一脚踹开虚掩的雕花木门!
包厢里陈设考究,红木桌椅,铺着锦缎。一个穿着宝蓝色团花绸缎长衫、梳着油亮背头、手上戴着硕大翡翠扳指的中年胖子正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姨太看戏,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盖碗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干…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胖子惊怒交加,操着一口浓重的宁波口音。
“巡捕房!霍启明!”霍启明亮出警徽,锐利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扫视着包厢每一个角落,“你是班主金大牙?”
“正…正是鄙人…”金大牙被霍启明的气势所慑,有些结巴,“霍…霍探长,这…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我这可是正经生意…”
“少废话!”霍启明打断他,掏出那半截残票,首接拍在金大牙面前的桌子上,“这票!天字号包厢!几个月前,是谁订的?!”
金大牙看着那半截沾着诡异蓝点的旧票根,胖脸瞬间白了白,眼神躲闪:“这…这都猴年马月的票了…谁…谁还记得清啊…”
“想不起来?”霍启明猛地俯身,一把揪住金大牙的绸衫前襟,几乎将他从椅子上提溜起来,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气,“杜瓦尔死了!死在兰心大戏院的舞台上!死前手里就攥着这票上的蓝粉!金老板,你想尝尝这粉是什么滋味吗?!”
“杜…杜瓦尔?!”金大牙浑身肥肉一颤,绿豆眼里瞬间充满了恐惧,如同听到了地狱使者的名字,“不…不关我事啊霍探长!我…我就是个开戏园子的…那…那包厢…是…是白老板…白牡丹的恩客…长期包下的!我…我只管收钱…从来不敢多问啊!”
“白牡丹的恩客?谁?!”霍启明逼问,手指收紧。
“是…是…”金大牙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嘴唇哆嗦着,仿佛那个名字是世间最可怕的禁忌。就在这时!
“咻——啪!”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尖锐的破空声!
紧接着,金大牙肥胖的身体猛地一震!他脸上的恐惧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茫然和痛苦。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胸口——那件宝蓝色绸衫的左胸位置,一点细小的殷红正迅速洇开!
“有枪手!”霍启明反应快如闪电,在金大牙中枪倒下的瞬间,己经猛地将他扑倒在地!同时拔枪在手,犀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破空声袭来的方向——包厢对面,隔着戏园天井,是另一排位置稍偏的“地”字号包厢!其中一个包厢的窗户纸,刚刚被一个细小的孔洞穿透!
“对面!地字三号!堵住它!”霍启明厉声咆哮,对着楼下吼,“封锁所有出口!后台!抓枪手!” 他一边吼,一边迅速检查金大牙的伤势。子弹从左胸射入,位置极其刁钻,几乎是贴着心脏边缘穿过,血如泉涌。金大牙翻着白眼,身体抽搐,眼看就不行了。
“方医生!”霍启明急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