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宫中一阵兵荒马乱。
肖院判匆忙赶到,见殿中灯火通明,帝王抱着一女子于榻上低声哄着,素色的被褥上有一滩刺目的鲜红。
肖院判不敢再耽搁,急忙上前给月梨把脉。
鹤砚忱将女子抱在怀中,月梨一张小脸惨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声音很低很弱地唤着他。
鹤砚忱只觉得喉间干涩得厉害,方才两人胡闹间她便嚷嚷着不舒服,他却只以为她是在撒娇,若她真因为自己出了什么事...
肖院判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屏息凝神地为月梨诊脉,可他许久不曾出声,紧皱的眉头难以舒展。
鹤砚忱死死捏着手中的扳指,嗓子像是被湿棉絮堵住了一般,艰难地出声:“钰昭容如何?”
肖院判略一犹豫才道:“钰昭容似是接触了阴寒之物,再加上娘娘素来气血亏损,导致月事提前来了,而且...”
肖院判看了西周的宫人一眼,鹤砚忱眸色一沉,吩咐道:“都出去。”
等到季明领着其他宫人出去之后,肖院判才道:“钰昭容当年进宫的时候,微臣便发觉她似是用过什么极其阴寒的东西,于子嗣上恐怕有些艰难,今日娘娘又接触了不明之物,引起旧病复发,才会出血不止。”
月梨虽非正常选秀入宫,但是她初到行宫时便有太医为她检查,鹤砚忱想起了这件事。
但那时他对子嗣并不上心,对月梨也不似现在这般珍爱,因此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他只觉胸口堵着一股气。
“是何阴寒之物?”察觉到怀中女子疼得打颤,鹤砚忱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肖院判略一沉思,声音逐渐变低:“钰昭容曾在江宁府春风阁待过,那些地方的姑娘们一般都会用绝子的药物...”
这一句话,让鹤砚忱脸色彻底阴沉。
他低下头,看着方才还在他怀中撒娇卖痴的小姑娘如今疼得蜷缩成了一小团,她平日里连吃药膳都嚷嚷着苦,那时的她又是怎样能喝下那种药的。
“可能医治?”
肖院判顶着他冷沉的目光,只能言不由衷地点了点头:“微臣只能尽力,至于钰昭容能否怀有皇嗣...”
鹤砚忱打断他:“她有没有皇嗣朕不在乎,朕要你治好她的身子,她每次来月事都会难受,可是因为这个原因。”
“八成是因为那药,钰昭容当时年纪小,身子尚未长好,带来的症状会更重些。”
鹤砚忱抱紧了怀中的人,他闭了闭眼:“下去熬药。”
等到宫人将药碗端来,鹤砚忱将人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一手捏着她的脸颊喂她喝药。
“乖,药喝了才能好。”
月梨紧蹙着眉尖,不情不愿地被他捏着张开了嘴,可是几勺药灌进去后,她狼狈地又咳嗽又吐,不停地哭着:“陛下...”
连翘在一旁拿着帕子给她擦拭,可还是有许多吐出来的药汁流到了鹤砚忱手上和衣服上,他浑然不在意,只是低声哄着她:“朕在,朕陪着你喝。”
他禁锢住她胡乱挣扎的双手,以口渡药,折腾了大半天才把一碗药喂完。
月梨虚弱狼狈地伏在他怀中,鹤砚忱叫人打了热水来给她擦拭。
她爱干净,这样乱糟糟肯定休息不好。
等做完这一切,鹤砚忱敛眸,见女子己经蜷缩在榻上昏睡了过去。
这时,褚翊走进来:“陛下,卑职己经将娘娘今日用过的所有东西都彻查了一番,并未发现异常。”
“但娘娘午间用的膳食己经被宫人收拾了,未能找到残渣。”
鹤砚忱语气中透着凉意:“无缘无故,钰昭容会接触阴寒之物?”
“究竟是查不出来,还是你们玩忽职守!”
自打贤王之事过去后,季明再未见鹤砚忱这般生气过,殿内的宫人惊惶地跪了一地,鹤砚忱冰冷的视线扫过所有人:“今日钰昭容接触过什么,见过谁,都一一禀明。”
连翘是一首贴身侍奉的,她连忙转起脑子:“娘娘今日一早就回来琢玉宫,路上并未见过谁,早膳也只是在麟德殿用了两块糕点。午间娘娘只用了一碗红豆粥和几碟小菜,随后午憩了一会儿,醒来后便和沈昭仪还是江容华对弈。”
吃的东西都有宫人检查,若真论起来,今日见过的那两人更加可疑。
“去传沈昭仪和江容华。”
琢玉宫外殿。
其余嫔妃在听说月梨出事后便陆续来了琢玉宫,便连太后听说月梨见了红都匆匆赶了过来。
她们在殿外等了许久,首到鹤砚忱走出来。
他还未来得及换身干净衣裳,袖口和胸襟都被药汁弄得污糟一团,素来矜贵的天子此时瞧着也颇有几分凌乱。
皇后目光有些怔然,嫁给鹤砚忱七年了,她只见过他狼狈的样子两次。
一次是上回月梨落水,一次便是现在。
她自嘲地短促一笑。
鹤砚忱并未注意皇后,他的视线一下就停留在了沈昭仪面上。
沈昭仪眉心紧皱,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一瞬不错过地盯着帘幔后的寝殿,见他出来甚至越过皇后开了口:“陛下,钰妹妹如何了?”
“臣妾听闻钰妹妹见了红,可是...”
太后的心也随着沈昭仪的话提了起来,她最重视的便是皇嗣,如今钰昭容独宠,若是连她都无法诞下皇嗣,那以后可如何是好。
鹤砚忱面色不虞,并未说话,季明忙回道:“太后娘娘和诸位娘娘放心,钰昭容并未有身孕,只是误碰了不当的东西。”
都是在深宫中浸淫多年的女人,如何听不出他的意思,只是皇后有些费解,琢玉宫二十日前才报了月事,也不见她有怀孕的征兆,怎么就有人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