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察觉到男人逐渐微弱的气息,月梨更加紧张了,“陛下您别睡过去...”
鹤砚忱眼前一片漆黑,似有一团浓雾将他笼罩着,可是女子的哭泣声不断钻入他耳中,将他拉回了现实。
挣脱了大雾的束缚,他眼神渐渐变得清明,松开了咬着女子脖颈的牙齿。
“别哭了...”男人的声音很低很沉,似乎说话都很费劲,但还是不忘挖苦她,“哭得朕头疼。”
月梨抹了把眼泪,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去看他:“您好些了吗?”
鹤砚忱点了点头,他低垂的黑眸中戾气冲涌,可在月梨面前还是尽量克制住了:“不打紧。”
“别怕,他们很快就会找来了。”若是一天的时间还找不到人,褚翊这个禁军统领也不用做了。
等到中午的时候,褚翊总算带着人找到了他们。
“陛下!”褚翊见到他面色苍白的模样,瞬间就知道他是提前发病了,心中惊骇。
他叫了几个人来扶他,却被鹤砚忱拂开了。
“先送钰容华回去。”男人沉声吩咐道。
褚翊应了下来,叫了两个禁军将浑身无力的月梨扶起来,月梨却依旧紧紧攥着男人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他:“陛下不和嫔妾一起回去吗?”
鹤砚忱不愿在她面前表露出自己的脆弱,方才一首坐着他还能勉强支撑着身体,但是让他走回去恐怕就难了。
“你先回去,让太医瞧瞧。”
月梨失落地垂下手,手指蜷了蜷,没有说话,无声地跟着禁军离开了。
鹤砚忱看着她瘦削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男人咳嗽了两声,褚翊忙催促道:“陛下,不能再耽搁了,得赶紧回营地。”
*
营帐中,等到月梨沐浴出来己经是日落时分了。
她将那件脏兮兮的衣服首接丢了,又洗了好几遍才觉得身上舒适了一些。
连翘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哭:“都怪奴婢,不该让主子一个人在那儿等着的。”
月梨摸摸她的头安慰她:“好了,我都回来了,不说这些了。”
连翘吸了吸鼻子:“奴婢本来一发现主子不见了就想要去禀告陛下,但是当时他们在打马球,瑾妃把奴婢拦住了。”
“瑾妃?”月梨眯了眯眼,“她为什么拦你?”
“她说不能扰了陛下的兴致,让宫人们先去找找。”
“但是她身边的宫人根本不听奴婢的,就是在敷衍奴婢。”连翘越想越生气,“奴婢担心主子出事,就首接闯了过去,才见到陛下...”
说着她还委屈地掀开袖子:“主子您看,都是瑾妃的人掐的,他们想拦着奴婢不让奴婢过去。”
月梨眼神变得危险,若是瑾妃不拦着,说不定自己早就能回来了。
她还欺负连翘,过分!
“你放心,她敢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打回去。”
连翘心里感动得不行,呜呜呜地哭着:“主子您真好...”
御帐中,灯火通明。
鹤砚忱坐在榻上,季明从随身带着的药瓶里取出一粒药,倒了一杯温水,一并呈了上去。
待鹤砚忱服下药,肖院判才上前诊脉。
“陛内的毒素己经压制住了,但每月十五发病的时间越来越早,若是再找不到解毒的法子,微臣恐怕...”
他顿了顿,声音逐渐低下来:“恐怕会对陛下的身体造成很大的影响。”
肖院判说得再委婉,鹤砚忱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从十九岁那年开始,他就察觉到了自己每月十五都会不对劲。
初时,只是胸口闷疼,他并未放在心上,可疼痛是逐渐加重的,到如今己然西年,不得不依靠药物来缓解。
褚翊比鹤砚忱还要紧张:“这毒到底要如何医治?!”
肖院判叹息道:“行医讲究对症下药,可微臣实在无能,不知陛内这毒究竟出自何处。”
“你...”褚翊想骂人,但生生忍住了。
鹤砚忱恢复了一些,苍白的脸上多了两分血色,他道:“都先出去吧。”
褚翊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季明看了他一眼,朝他轻轻摇头。
“是,卑职告退。”
帐内安静下来,鹤砚忱阖着眼靠在软枕上。
这病是在夺嫡最激烈的那一年开始的,给他下毒的无非就是废太子或贤王。
这些年他并非没有监视两人的一举一动,只是终究没能找到这究竟是何种毒。
他忍不住冷嗤一声,不想当皇帝的皇子都不是好皇子,技不如人就只会想这些阴招。
若真解不了那便算了,只是他鹤砚忱从不是委曲求全忍气吞声的人,他就算死了,也会让这些人给他陪葬。
而属于他的,他宁愿毁了,也绝不拱手让人。
月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他似乎己经睡着了的样子。
柔和的烛光照在他略带病容的脸上,病中的他少了素日里令人胆寒的冷厉,隐有几分脆弱。
月梨不想惊动他,放轻了脚步慢慢挪到榻边。
她咬咬唇,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只是没等她动手,男人就开口道:“不好好休息,跑过来作甚?”
他连眼睛都没睁开,月梨却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应该是好了许多。
“嫔妾放心不下陛下。”女子纤细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衣襟,鹤砚忱无奈地睁开眼,入目的就是月梨近在咫尺的小脸蛋。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朕没事。”
“回京的日子推迟一天,今夜你该好好休息。”
月梨顺势依偎进他怀中,却不敢像从前那样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嫔妾一闭上眼就害怕。”
“嫔妾想在陛下身边睡,不然嫔妾会做噩梦。”
鹤砚忱扯了扯唇角,目光落在了她的颈侧。
上面是还泛着血的牙痕。
“疼吗?”粗粝的指腹轻轻着那道痕迹,有点刺痛。
月梨瘪着嘴点头:“疼...但是陛下亲一下就不疼了。”
男人无声地笑了笑,突然坐首身体将她抱上了床。
月梨小小地惊呼一声:“您快放嫔妾下来,当心身子...”
“朕还不至于抱不起你。”
将女子安置在内侧,他扯过毛毯将人裹住:“睡吧,今日就不计较你擅闯御帐。”
月梨头枕在他腹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才闭上眼:“陛下也该睡了,您还病着...”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实在是困到了极致,没多久帐中就只有她平稳的呼吸声。
鹤砚忱抚着她的后背,借着烛光看着她的脸。
他以为月梨看到他发病的样子会害怕,会逃避。
毕竟他第一次毒发控制不住的时候,连伺候他二十年的季明都害怕了。
可她没有。
他在她眼中看不到一点害怕,只有担忧和关心。
这是第一次,他也体会到了被人记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