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圣陶那沙哑而尖锐的狞笑声,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地刺入徐悲鸿、冰心和朱自清的耳膜。
更在他们本就混乱不堪的精神世界中,掀起了更加汹涌的波涛。
【稻草人】的幻境,并非简单的视觉欺骗,它更像是一种恶毒的诅咒,能够精准地捕捉并无限放大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愧疚、与绝望。
冰心依旧被那些逝去病人的痛苦面容所包围,他们无声的指责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手中的【小桔灯】光芒都变得黯淡了几分。
朱自清则彻底陷入了实验失败的噩梦之中,他看到自己珍视的研究数据化为灰烬,精密的仪器在眼前爆炸,甚至……
他看到了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导致同伴受伤的血腥场面,这让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双手死死地抱住了脑袋,仿佛要将那些恐怖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而徐悲鸿,此刻也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精神折磨。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虚空之中,西周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令人窒息的冰冷与孤寂。
他最珍视的那些画作,那些他倾注了无数心血和情感的《奔马图》,此刻正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当着他的面,一幅幅地无情撕毁!
纸张碎裂的声音,如同尖锐的利刃,狠狠地切割着他的心脏。
紧接着,画面一转。
他看到了林徽因!
她那张温柔美丽的脸庞上,此刻写满了惊恐与无助。
一只狰狞的、散发着不祥黑气的墨色利爪,正缓缓地伸向她,而他自己,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禁锢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发不出任何声音,做不出任何反抗!
那种眼睁睁看着挚爱之人陷入危险,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灵魂!
最后,他看到了自己。
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手中的炭笔变得如同山岳般沉重,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再也画不出任何东西,只能任由那冰冷的黑暗将自己彻底淹没,意识也随之沉沦……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不是真的!这都是幻觉!”
徐悲鸿在心中疯狂地呐喊,试图从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挣脱出来。
但那幻境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太过真实,它如同一个精心编织的牢笼,将他的精神死死地困在其中。
“桀桀桀……放弃吧……挣扎是徒劳的……”
叶圣陶那如同魔鬼低语般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充满了诱惑与恶意。
“沉沦在恐惧与绝望之中吧……那才是你们最终的归宿……你们的痛苦,将会成为我力量的源泉……”
放弃吗?
就这样沉沦下去吗?
徐悲鸿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温柔的、带着鼓励的笑容,如同划破暗夜的流星般,猛地在他脑海中闪现!
那是林徽因的笑容!
是在画展上,她站在自己那幅无人问津的《奔马图》前,轻声对自己说“好的作品,不会永远被埋没”时的笑容!
紧接着,又一道苍老却充满期盼的眼神浮现!
那是老舍在办公室里,拍着自己的肩膀,沉声说,“小子,未来不可限量”时的眼神!
还有……
还有冰心学姐手中那盏【小桔灯】,所散发出的,如同夕阳般温暖而柔和的橘黄色光芒!
这些美好的记忆,这些曾经给予他力量与温暖的瞬间,如同黑暗中的点点星光,开始在他的脑海中汇聚,驱散着那令人窒息的冰冷与绝望。
他想起了自己立下的誓言——
“我叫徐悲鸿!悲天悯人的‘悲’,鸿鹄之志的‘鸿’!”
“从今天起,我更是要用我这支笔,画出守护之力,画出一片朗朗乾坤,画破这遮天蔽日的黑暗!”
那铿锵有力的声音,仿佛依旧在耳边回荡!
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屈的意志,如同沉睡的火山般,猛地从他灵魂的最深处,轰然爆发!
“我……决不放弃!”
徐悲鸿猛地睁开眼睛,那双原本因为恐惧而有些涣散的瞳孔,此刻重新凝聚起坚定的光芒!
他强忍着幻境带来的剧烈精神冲击,以及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再次举起了手中那支因为被汗水浸透而显得有些湿滑的炭笔!
他不再去想那些恐怖的、令人绝望的景象,而是努力地,拼命地,回忆着自己生命中所有美好、光明、以及能够给予他力量的事物——
那清晨透过窗棂洒下的第一缕灿烂阳光!
那雨后在田野间肆意绽放的绚丽鲜花!
那在草原上自由奔腾,充满了生命力的矫健骏马!
以及……
林徽因那双如同星辰般清澈明亮,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眸!
他的心,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与专注。
他手中的炭笔,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重不堪,反而变得轻盈而灵动。
他开始在虚空中勾勒。
没有速写本,没有参照物,他只是凭借着自己对“美”的感知,对“光明”的向往,以及那份深藏在心中的,最纯粹的守护之情,去对抗周围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与丑陋!
他的笔尖,仿佛拥有了某种奇异的魔力。
随着他的勾勒,一缕缕微弱的,带着暖意的金色光芒,开始从他的笔尖逸散出来,如同萤火虫般,在漆黑的虚空中闪烁。
光芒虽然微弱,却异常的坚定,顽强地驱散着周围的黑暗。
渐渐地,一个模糊的轮廓,开始在他的笔下成型。
那是一个少女的侧影。
她有着柔顺的长发,精致的五官,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如同春风般温暖的微笑。
她静静地站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之下,微风吹拂着她的发梢和裙摆,身上散发着一股圣洁而美好的光芒。
正是林徽因!
这个由徐悲鸿用自己心中最纯粹的美好意念,勾勒出来的林徽因的形象,虽然只是一个虚幻的光影,却仿佛拥有着某种净化一切黑暗与邪恶的强大力量!
她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永不熄灭的明灯,照亮了徐悲鸿前进的道路,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恐惧、迷茫与绝望!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抵挡住【稻草人】幻境?!”
叶圣陶那沙哑而尖锐的狞笑声,第一次出现了些许的扭曲和不甘,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精心布置的幻境,正在因为徐悲鸿笔下那个散发着光明与美好气息的少女形象,而开始出现剧烈的波动,甚至……
裂痕!
随着徐悲鸿笔下勾勒出的光明与美好的事物越来越多——
一朵朵在阳光下尽情绽放的向日葵!
一只只在蓝天白云间自由翱翔的和平鸽!
一匹匹在广阔草原上肆意奔腾的矫健骏马!
他周围那些原本狰狞可怖,令人窒息的恐怖幻境,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般,开始迅速地消融、瓦解!
那些扭曲的游乐设施,那些没有五官的诡异人偶,那些发出刺耳狞笑的小丑雕像……都在那纯粹的光明与美好面前,发出一阵阵不甘的哀嚎,然后化为点点黑气,消散在空气之中。
徐悲鸿感觉到,自己与墨马之间那一度变得模糊而不稳定的精神连接,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重新变得清晰、稳固,甚至比以前更加的紧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墨马那焦躁不安的情绪正在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昂扬的战意与对主人的绝对信任!
【稻草人】的幻境,正在被他用自己手中的画笔,一点一点地,撕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