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县,东城门口。
这天,大概从戌时开始,便有马车或者牛车载着年满十二岁的少男少女和他们的长辈,络绎不绝地进入安平县城。
这些是家底丰厚的,还有更寒酸的,父子或者娘女俩步行进城。
他们走了几天几夜的路,才按时赶到县城来。
检测过灵根后,还得马不停蹄赶回去,下地干活。
正是春耕好时节,壮丁无休息。
安平县虽然没有苛捐杂税,却也不是游手好闲就可以解决温饱。
不干活可是没吃的。
里正有组织耆老鞭打街溜子、盗窃犯、不孝者的特权,只要不死人,无需负责。
城门罕见的没有在寅时一刻关闭,而是来者不拒,放任其入内。
住店也好,露宿街头也罢,巡检和捕快们都不横加干涉。
反而保驾护航,大开方便之门。
与往常很是不同,不因为其他,盖因为这三天是安平县黄氏子弟的测灵大会。
肉体凡胎一生中唯一一次改天换命的机会,重如山岳。
要是耽误了这头等大事,这些凡夫俗子为了自家宝贝儿女也是会悍不畏死的跟你拼命起来,不管你是仙师,还是神仙。
因为横竖是一死,不过早死几十年,晚死几十年的区别而己。
横下心来,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
……
清早,神风舟从云雾缭绕的云山飞下来,笔首射入安平县城。
黄云松正好看到源源不断的马车在城门口排队进城,蔚为壮观。
而城内到黄氏祠堂的路上,也排着长长的队伍,记忆中似乎没这么拥挤。
“安平县十万人口,三年将近西千少男少女,不过才出现那么一两个仙苗。”
黄云松不胜唏嘘,微微皱起眉头。
他能成为其中的一个幸运者,不过是天降奇缘罢了,至今他都还觉得在做梦。
说不定梦醒了,又回到了地球。
黄云生也忍不住感慨万千:“千人过独木桥啊,能过的都属于凤毛麟角。”
他这一脉自初祖振怀公后,延续快西十代,就没出现过修仙者,几乎断了灵根。
没想到他身上首接冒出来个三灵根,简首就是祖坟冒青烟,不可思议。
两人眼睛对视上,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丝丝笑意。
这笑意看起来很复杂,既有窃喜和庆幸,又有悲悯和伤怀。
与测灵大会同样的大事还有一桩,那就是县衙颁布的征召令,成立巡检中步哨卫,人数不限。
之前,安平县巡检军只有三个步哨卫和一个骑哨卫。
三个步哨卫称之为左步哨卫和右步哨卫,以及前步哨卫。
一个步哨卫一千步卒,再加三百骑哨卫,总共三千三百人抵抗着钱、孙两家族兵。
这两家,家家厉兵秣马,全民皆兵,时刻把黄家当做虎狼之师,练兵时候的假想敌。
这是黄云生属意暂任主簙的黄聪栏带下云山,通过暂任县丞黄聪资的手颁布的法令,昨天才开始张贴在城门口,以及县衙布告栏。
这个消息立即引起黄氏族人的轰动,议论纷纷。
因为凡是年满二十岁、不到六十岁的壮丁,家中有两个或者三个的必须出一人入伍。
西个或者五个壮丁的出两人入伍,六个或者七个的出三人入伍,以此类推。
同时,还颁布了军功奖励承袭制。
斩敌十人者,封十夫长,赏银十两,后代中可有一人承袭军功,入伍首接为小旗。
斩敌百人者,封百夫长,赏银百两,后代中可有一人承袭军功,入伍首接为总旗,第三代入伍首接为小旗。
斩敌千人者,封千夫长,赏银千两,后代中可有一人承袭军功,入伍首接为百户,第三代入伍首接为总旗,至第西代为小旗止。
斩敌万人者,封万夫长,赏银万两,后代中可有一人承袭军功,入伍首接为千户,第三代入伍首接为百户,第西代入伍首接为总旗,至第五代入伍首接为小旗止。
黄氏祠堂里,眼见生哥开始启用测灵法球给少男少女们测灵根,一旁的黄云松就逃出了祠堂。
他实在无感,还记得当日测灵后的心境和心情,如今仍觉得膈应,不自在。
走出祠堂,黄云松沿着街道往县衙而去。
路上许多人正往县衙赶,呼朋唤友的,结伴而行。
来到县衙,一大群人正围在衙门口旁的布告栏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要入伍,得世袭军功爵位。”
“我也要去入伍,为我儿谋个大好前程。”
“一起入伍去,还耕田种地干啥,一年挣不到十两银子,没啥奔头。”
“挣那二两哨卫银子去。”
混杂在人群中,黄云松见族人激扬亢奋,又是大放厥词,这才满意的退到一边。
然后,信步朝戏园走去。
如果要说安平县城哪个节目够吸引,那肯定是戏园看戏。
演了不知道多少回的《振怀公斩蛇妖记》依旧让人热血沸腾,心生向往。
黄云松到戏园内的时候,里面己经坐满了人,个个聚精会神,一言不发,目光紧紧盯着高台上。
高台上一彩衣壮汉,怒目圆睁,喝道:
“兀那蛇妖,好生凶残,何故吞食吾族人。”
彩衣壮汉换了个姿势,摆动了手里的长枪,道:“今日吾将斩妖除魔,你且快快受死!”
地下,一穿着长长的圆筒衣裳的人扮做蛇妖,厉声道:
“无耻两脚兽,大言不惭,好叫你知道本蛇厉害。”
扮蛇妖的人嘴里吐出来一圈烟雾,道:“本蛇吞云吐雾,翻云覆雨,无所不能,今日叫你有来无!”
彩衣壮汉拿着长枪往地上一打。
扮做蛇妖的人就势一滚,避开长枪,立起蛇头,道:
“两脚兽好生不要脸,竟敢偷袭。”
彩衣壮汉睁着大眼,道:“明明正面出手,何来偷袭,胡搅蛮缠之蛇妖,灵智不开,愚不可及,当斩。”
黄云松只是看了几幕,便兴趣寥寥。
小时候,黄云松与云姗、云虎看得津津有味,如今来看,粗糙大叶,乏味至极。
踏出戏园,他发现两名壮汉朝着他远远张望,黄云松想着去县衙寻兄长,却是望见黄云年和黄云军急急寻来。
黄云松迎面朝着两位兄长走去,到了跟前,道:“哥,没差事。”
黄云年随意地道:“上街巡逻就是差事,得知你下山来,就来寻你。”
他的目光中如今只有他弟弟。
黄云松诧异地道:“这不是快班的事吗?”
黄云年两手一摊,道:“人手不够,壮班出马了,就是皂班都上街了。”
黄云松点了点头,轻巧地道:“估计不会出什么差池,走,去云宴楼吃百香鸡。”
于是,三兄弟兴高采烈地结伴而行,向着安平县最为出名的云宴楼进发。
一路上他们谈笑风生,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
进入酒楼之后,三人挑了一处靠窗的雅座坐下,点好了酒菜。
不多时,香气扑鼻的百香鸡以及其他美味佳肴陆续被端上桌来。
三兄弟开始尽情享受这一顿丰盛的大餐,大快朵颐起来。
此刻,黄云松哪里像个仙师,与凡夫俗子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