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謇这话说的绝对又霸道,隐约的,能看到邵沉的影子。
视人命如蝼蚁,无王法无公道,拿公理秩序当玩笑。
张謇再度看向温星:“您半夜跑来,是有什么事吗?”
温星半夜跑来,是想来看看邵沉,可这一秒,突然不想看了。
靠近邵沉的人,没有好下场,死的死,残的残。
不死不残,混得好的,就像是张謇。
说话做事全是邵沉影子,像是被他的世界观同化了。
温星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邵沉让张謇动手的庞大惊惧。
到后来看到他亲手把胡老八从三十楼丢下去,浅淡的恐惧。
隐隐的,感觉自己都快被同化了。
温星摇头,转身想走。
张謇开口:“我以为您是担心沉爷的伤势,才会大半夜的跑过来。”
温星顿足,随意道:“我只是顺路而已。”
温星开车回家。
没再给张謇打过电话,在家里看看电视,砸有点想结冰的湖面,将花园里败了的菊花和月季铲了。
在圣诞节当天,看刘妈做大红色的圣诞树,指使着她把圣诞树摆在主院门口。
当晚自己吃圣诞烤鸡的时候环视诺大又空荡的房间,跑到外面喊刘妈。
才发现刘妈回家了。
一大堆佣人聚在一起,在过属于他们的圣诞节。
温星转身想回去,远处车开近。
车灯熄灭。
温蹇明下来,晃了晃手里包装的很有圣诞气息的礼物:“圣诞快乐。”
昨天早上温星起来的时候,在窗口看到一排苹果,上面写着‘平安、喜乐、健康……’等等等一堆吉祥的字眼。
是温蹇明摆的,他发来消息说是平安夜,让温星别吃多,一个咬一口就好。
温星没吃。
今晚。
温星耳边隐约能听见后面佣人的笑闹,还能听到远处的炮竹声。
她小声嘟囔:“圣诞节而已,又不是新年,有什么好过的。”
然后转身进去,在温蹇明走近后没理会,也没上楼。
在餐桌边坐下,自己一个人面对一个巨大的金灿灿的烤鸡。
余光看到温蹇明小心走近后,敛眉没赶也没说话。
温蹇明轻轻的在温星对面坐下。
拆开包装盒,把礼物盒推过来。
蓦地,温星眼圈了。
温星其实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
因为家里人有。
大小节日,家人都会团聚。
从端午到中秋到圣诞到元旦到冬至,到新年。
然后互送礼物。
爷爷给钱,奶奶喜欢做手工针织品。
温蹇明的不定,从发卡到发箍到衣服到首饰等等。
唯独父亲的,常年不变。
每年的圣诞节都是张手写的贺卡。
上面写着——愿我的星星,永远不会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卖火柴的小女孩,挨饿受冻无亲无故无友,孤零零的消失在这个世上。
这句话简简单单,甚至没有祝福语。
加上元旦降至,新年快到,以前的温星不喜欢,收的也敷衍。
可长大了。
再也收不到了,父亲之前送的也找不到了。
才知道这句话暗藏的满到像是要溢出来的爱。
现在这张卡片上写的是温星四年未曾在圣诞节收到的爱和祝福。
独属于父亲的爱和祝福,也只有她最亲近的亲人才知道的爱和祝福——愿我的星星,永远不会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温星垂头,几秒后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桌面。
温蹇明的声音哽咽了,“你原谅我好不好?真的没有下一次了。”
温星还是无法原谅。
她猛的夺过盒子,抱在怀里头也不回的朝楼梯口走。
到楼梯口前,闷闷的说:“圣诞节快乐。”
温星回房间了。
晚上睡不着,爬起来把卡片拎出来,细细的看了很多遍,搂在怀里睡了。
温星和温蹇明没和好,还和之前一样不说话,却默许了他的出现。
做得饭不吃。
递得水不喝,可他在也不赶,夹得菜也没丢。
这天温蹇明丢出一句:“邵沉怎么样了?”
温星有九天没联系过张謇了。
她不知道邵沉现在怎么样,器官有没有因为深海的意外衰竭,有没有退烧,有没有醒过来。
想要他命的人,是和张謇说的一样,无法下手。
还是已经下手,或者是在窥探着伺机下手。
温蹇明说:“他和你联系过吗?”
温星不说,但摇了头。
张謇让温星保密,可整栋庄园的佣人都知道了。
温星这些天还隔三差五的接到京市富太太的慰问电话。
问邵沉怎么样了,在哪家医院,什么时候出院,东部的项目因为邵沉没签字打钱,项目暂停,温星有没有权限签字,他们可以朝里面投钱。
还说工期不能耽误。
说温星如果不懂的话,他们可以找人普及一下项目耽误工期的巨大损失。
温星当然懂项目耽误工期的巨大损失。
但邵沉的公事,活着她不会插手,死了怕手跟着不干净,更不会插手。
现在不是死也不是活,是没消息的病着。
温星依旧不会插手。
所以温蹇明知道很正常。
温蹇明说:“一次电话都没和你打过吗?”
像是话音的回声。
温星随手丢在桌面的手机突兀的开始炸响。
上面冒出的是‘邵沉’二字。
温星呆呆的看着。
几秒后手指拉过来,拎起来竖在耳边。
“温星?”
邵沉嗓音很沙哑,却听着很稳定。
温星手指蜷了蜷,淡淡的,“恩。”
器官衰竭也好,相当于透析的换血也好,高烧怎么都不退也罢,其实都很严重。
但温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感觉邵沉不会有事。
邵沉说:“你来看过我一次?”
“没进去。”温星语气平平,“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邵沉顿了几秒:“过段时间。”
“哦。”
无话可说了,温星:“再见。”
温星把电话挂了,拎起筷子接着吃饭,察觉到温蹇明的眼神,抬眸看过去,皱眉,还保持着不说话的倔强,却用眼神无声的问他看她干什么。
温蹇明唇角勾起笑:“邵沉不严重吧。”
温星感觉邵沉像是刚醒。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他昏迷了近半个月。
却还是摇了头,表示不严重。
温蹇明长长的哦了一声,笑笑说:“明天跨年。”
明天是元旦前夕。
“我有场应酬,不能陪你了。”温蹇明说:“如果有机会玩的话就出去玩吧,我不想看见你在节日里孤零零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