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政局出来，空气都不同了。
但他们至少比其他的离婚夫妻和平那么一些，至少出了那扇门，他们还能上同一辆车。
黎静姝坐到副驾驶的时候，没有急着系安全带，而是将那本改变了颜色的证书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收好了才抬眸，发现霍辰奕正在看着她。
霍辰奕的目光挺微妙的，不是明显的伤心难过，但是他的眼底还是有些许情绪波动的。
当然，霍辰奕这个人成熟，而且也向来对什么都冷淡，所以，他能处理好自己眼底下那丝异常情绪，一闪而过之后，又变回了如常。
结婚的时候措不及防，离婚的时候也是迅雷不及掩耳。
“还可以坐前面吧？”黎静姝笑，问得清淡，甚至带了那么一丝调侃的调皮。
他们之间再无法律上的拉扯，似乎让黎静姝真的放松了许多。
“我还可以给你做早餐和晚餐”，霍辰奕看她，目光平静，顿了顿，将手伸到了黎静姝面前，笑，“我们之间依旧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
这一点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改变，毕竟他们之间的利益现在捆绑在一起了。
黎静姝垂眸，将手贴上霍辰奕的手心里。
他的手心很暖。
但是再温暖的手心，其实也抵挡不住世俗的狗血。
爱一个的时候，确实觉得这世上再没人比得过他，真心以为不求回报我能默默爱你一世。
但，民政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足以说明了一切。
说明了感情的不牢靠，所以，不必觉得耻辱，这个世界上爱一个人坚持不到最后的，绝不仅仅只是他们。
“行了，我先送你去公司，一会还要开会”，霍辰奕收回手，自己将安全带系上，然后等着黎静姝也将安全带系上，最后启动了车子。
他们之间，不适合哭天抢地的。
他们不似其他夫妻那样，是争执到无力再继续过下去的那种憎恨，也不是曾经深爱过，却因为世俗而使得感情变化背叛的不甘。
他们就是不相爱的时候结了婚，又在不相爱的时候离了婚，于他们而言，应该是解脱。
应该是……不相爱。
霍辰奕转头看了一眼身边安静坐着的黎静姝，从她的安静从容和云淡风轻里，霍辰奕觉得黎静姝应该是真不爱了。
黎静姝目光望着车窗外，好一会才收回目光，然后低头在包里摸索。
“找什么？”霍辰奕好奇。
“这个”，黎静姝将手从包里拿出，手上多了一枚戒指，那是他们的结婚戒指，跟他手上的这一个是一对。
霍辰奕勾唇，无奈笑了笑，眼看着黎静姝当着他的面将戒指戴上了。
也真是讽刺，之前一直不戴，这会真离婚了，两个人真没有关系了，黎静姝倒是又将戒指给戴上了，如果说之前还在感情里纠结挣扎，那现在，就真的只剩下配合了，而且是完全的配合，带了极浓的诚意。
“怎么觉得有点松？”黎静姝戴上戒指之后，还将手举起，侧头看了看。
当初是按着她手指的尺码买的啊，但现在戴着，怎么感觉并不合适。
“瘦了”，霍辰奕看了她一眼，淡然开口。
“那不错，结个婚还能减肥呢……”黎静姝笑，然后将手放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黎静姝此刻看起来很乖顺，颇有些大家闺秀感。
“黎静姝，你爷爷……生前跟宋朝时关系怎么样？”霍辰奕看向她，犹豫后，还是开了口。
也没有什么需要刻意隐瞒，反正黎静姝也并没有真的相信宋朝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个离婚了，有很多事情反而可以更加直白交流，不存在什么特殊关系的我瞒你是为你好之类的屁话。
“看着挺好的”，黎静姝转头看霍辰奕，只能这么回答。
她爷爷和宋朝时都是相当成熟和体面的人，他们就算真的有不合，也不会展现于人前，更不会跟黎静姝说。
但是她爷爷跟宋朝时亲如父子，却是很多人的评价。
黎静姝父母早逝，一直是她爷爷带着她，然后宋朝时又在她爷爷身边很多年了，亲如家人。
“那他有个儿子，你知道吗？”霍辰奕单手拉开车屉，从里面拿了照片出来，递给黎静姝，递过去的时候继续开口，“你爷爷知道吗？”
“呵，中年得子啊……”黎静姝低头看照片，哼笑，笑得苦涩而无奈。
这件事，她并不知道。
其实宋朝时不管结婚还是有孩子，根本不必隐瞒，不是亲如一家吗？她本该是最早知道的人才是，现在却需要霍辰奕来告诉她。
“我知道怎么做了”，黎静姝低头看了好一会照片，然后又自己将照片放回了车屉里，再抬眸的时候，脸色又变回了如常。
霍辰奕看着她，想说些什么，但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啊，永远都是自私的，甚至极度自私。
霍辰奕觉得自己是一个俗透了的人，也是一个坏透了的人。
他觉得自己是人群里品性最坏的那一类。
他此刻有点心疼，心疼黎静姝。
可就是因为这份心疼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庸俗和无耻。
人，不怕你是坏人，或者好人，怕只怕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满心满意心疼她，可你不喜欢她的时候，却可以眼见她的痛苦无动于衷，甚至感觉到报复的痛快，就像当初的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一样。
霍辰奕默默看了黎静姝一眼，看她的侧脸，看她此刻的安静模样。
可怕，还是这个人啊，一直都是黎静姝啊，自己当初居然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怎么了？”似乎感觉到了霍辰奕的目光，黎静姝突然转头看他。
“没事”，霍辰奕笑着摇了摇头，开口的时候声音很低，有些自嘲，“就是突然觉得，这婚离得挺对的。”
霍辰奕打心底里意识到了自己的残忍和善变。
他的爱和不爱，区别太明显了，对待也太明显了，这样的人太可怕，就是俗话说的，一旦不爱了，能在背后捅死你的那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