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七时,天才初降大雪,柳明禧倒颇有兴致,宫道上已被宫人洒扫得干净整洁,并不影响行走,特制了两枚福袋,披着厚裘捧着手炉,并不觉着冷。
将手炉递给了青黛,自已将福袋挂在了不高不矮的树枝位置上,虔诚在心中许愿。
冬雪漫漫,今日便是赏景的良时。太妃披上墨狐的斗篷,手中抱着汤婆子,携侍往太液池去。
瞧见湖上雪纷纷,若是可以烫一壶羔羊酒来,那便是更好的了。
才至太液池,便瞧见有人。难得见新帝嫔御,只是听闻有两位均已有孕。她虽身形不显,难逃过太妃的眼睛。
“是柳氏?在这儿祈福么?”
柳明禧才许过愿罢,闻人声唤自已,原是宫中太妃娘娘,缓步上前行礼参见,礼毕才道。
“瑞雪兆丰年,五谷登丰收,如今天降大雪,宫中又有妾与傅主子为天家孕育皇嗣,实实是吉兆,故而妾在此处祈福。”
虽有宫人洒扫落雪,但经不住雪压弯枝头,自已为着皇嗣,眼前又是太妃娘娘,终归是谨慎为上,极尽关怀的发问。
“风雪冰寒,太妃娘娘珍重贵体,不若由妾陪您移步庭院落座,给您烹茶驱寒。”
“是吉,是吉。”
太妃含笑瞧着人儿,更是欢喜。目光落入她的孕肚倒想起自已的那个孩儿,可惜是个无福降生的。虽有先帝宠爱,封了妃,可先帝崩殂,如今唯能仰仗的便是新帝的孝心。
“太液池旁的凤栖梧桐,还有一小亭,可看太液池全景,亦可煮茶,既是相邀,哀家做长辈的不好拂了你的面子,那便一起走吧?”
令白芷搀扶,先行一步。至小亭内落座。唤人去取来那套紫砂茶具。
“便是要看柳采女的手艺了?你来。”
柳明禧望向太妃笑意的面庞,竟想起家中母亲,幼时母亲再苦,也是这般柔和的与明禧说话,如今自已做了宫中正儿八经的小主,又孕有皇嗣,想必母亲在家中的日子也能好过些了,可惜此生怕是不能再与母亲相见了。
“恭敬不如从命,能给太妃娘娘烹茶,乃妾之幸。”
太妃娘娘算得上宫中长辈,权当给母亲的孝心,尽赴在太妃身上罢,见太妃并未推拒,明禧是极守规矩的,与太妃不过一步之距,彰显尊卑。
待宫人取来茶具,熟稔的将茶杯茶壶一一摆上,木勺从小瓮中取适量茶叶入壶,水沸之时,小心提壶烫洗茶具,茶叶,将头道洗茶之水弃之,用木镊将茶杯摆正茶托之上,再入滚水泡茶,碧澄茶汤上下三下倾入茶杯之中,一时茶香四溢,恭敬请太妃品茗。
“平日妾懒怠少有走动,甚少给太妃娘娘请安,今日妾又在太妃娘娘面前献丑,还望太妃娘娘不嫌弃才好…”
茶之道久远,选用器皿,水源,茶饼皆是要精心的。今日难得于外头烹茶。瞧着她一步一步做着,稳稳当当,好似胸中万千丘壑皆在掌握之中。不似以往小官家的女儿。该是有出头的那一日。
“尊敬不在乎日常请安与否,而在于心。少来又有何要紧的呢?”
接过茶盏,瞧着杯盏内碧绿的茶,一芽一叶均有其形。浅尝辄止,茶香馥郁,时辰掌握的不错。
“茶道暗合做人之道,柳采女有何见解?”
柳明禧也不知从前在府中和母亲在那些个冰冷的夜晚是如何挨过的,是那些劣质黑炭,更是那些不太新鲜的食材和拜高踩低的下人,才练就明禧如今的自力更生。
“今日能见着太妃娘娘,与您说上几句话,已让妾受宠若惊了。”
待太妃后话而出,不知是否有意提点宫女一事,只是实实在在答话。
“若要烹出好茶,必得有上等茶叶与品质极好的水,加之恰到好处的水温,才能品得其中茶味,少了其中之一,皆不能为好茶。只是世间总有许多事,未必有尽善尽美,事事如意之时,大抵全看自已的心境,是非皆在人心罢了,妾一番拙见,请太妃娘娘教诲。”
“有舍才有得,舍去不好的,才能有好的替上,在乎适口,纵然茶再好,不喜也是无用的。”捡起地上一片落叶丢入盏中“若是因为外来原因坏了这盏茶便得不偿失了”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将手搭在侍女手腕“哀家身子骨老咯,待不了太久,要回了,柳采女自便吧”
转身回寿康,翌日得见陛下,愿帮她一帮。求得颖字为号,也不算亏了她。
自此柳明禧是宫中除却怀柔容华外,第二个有封号之尊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