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歇,司膳司备下青梅送予乾元,青梅酸甜,极开胃。这般好的时候,若是守在乾元岂不可惜?
令颐清同桑梓二人备下酒具,兼之备下火炉子一道放入凤栖梧桐内的凉亭之中。
常看三国,提及孟德与玄德青梅煮酒论英雄,虽不能亲身瞧见,可青梅煮酒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换上一身玄色常服,执伞出乾元,而穿过羊肠小道,至凤栖梧桐内。亭内炭火烧的正旺。于石桌前坐下,架起炉子,将会稽所呈之黄酒倒入内,待酒热,倒上一樽,热热喝下,佐以青梅,妙哉。
梧叶潇潇,细听雨声错落,观太液池全景入眼,沉醉其间。
近日来连绵不断的雨水洗刷着皇城宫殿,洗净了淤泥肮脏。
玉蓁忙完了手里的活,现在屋廊外瞧着细雨绵绵,此情此景儿正适合凤栖梧桐赏秋风瑟瑟间的梧桐芭蕉,在与人谈诗论词,惬意晚间。
换上一身素净又不奢华的衣裳,系上鹤氅。带着三秋桂子出了门。手撑钳花小伞至凤栖梧桐,穿过了羊肠小道,一路上赏雨赏景。
直到亭内瞧着有烟火气息,玉蓁瞧清楚了人,向前问好,不知偶遇才子还是佳人。
“给陛下请安。”
“青梅煮酒,观太液池,是否还缺个对酌的人。”
白衍瑾抬手虚扶“免礼,过来坐”酒尚温,可待人“确是少了一对酌之人”会稽的黄酒温和,微酸,不涩口,想必撷暖也是可以用的。
取过酒樽,替人盛出一樽来“尝尝”又将梅子蘸少许盐,递于她“这青梅酸,蘸些盐,风味更佳”挑眉含笑。
“这几日淫雨霏霏,今日又有梅子送入乾元,倒叫孤有了兴致”
“又想起梦得先生的诗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抬手一指“撷暖可瞧瞧,这凤栖梧桐的景可是不逊于春日的御花园?”
和玉蓁很自然的就坐在他身边,像老夫老妻那样熟悉对方。
“陛下既说少了位对酌之人,为何不去玉德邀请撷暖呢。”
人儿忙着手里的活,替玉蓁盛出一樽。一举一动犹如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果然是他男人。
玉蓁接过他递过来的黄酒,小酌一口。此酒不辛辣,微酸,玉蓁倒是挺喜欢。
仰头朝人莞尔一笑,将身体向前贴近了一下,清晰可见的轮廓落入眼睑。
“瑾郎,喂我。”
像小孩子寻觅食物一样,等着大人投喂。
“好”亲手将青梅送至唇边,待她咬上一口,再取回,复撒盐巴,丢入口中。味道丰富,果是不错。
“青梅煮酒,又逢秋雨绵绵。架起火炉,赏景吟诗,嗯——陛下的意境确实很高。”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秋季有萧条寂寥的美感,春季有万物萌发的生机。”
“撷暖觉得都美。”
“自然了撷暖更觉得瑾郎认为的更美!”
一阵附和,她男人喜欢什么她就喜欢什么。
“如今既是秋,便是要好好赏一赏的,”乌云再聚,大雨降落,雨声渐急,若是配上古琴一曲,与之同奏,妙不可言。
抬眼瞧了瞧太液池方向“撷暖入东宫之前,倒是名声在外,孤也有所耳闻,不知还是否一如往昔?”
“李义山所作的哪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极好,如今太液池那东边的荷花,如今只剩下残荷。佐以这雨,若是有人能做一副画出来,想必极美”
挑眉瞧着撷暖:“你进宫时,和卿可有让你带些什么书画进来?若是有适宜当下的,可得叫孤好生品上一品”
青梅的味道酸涩中带着咸味,又品一口黄酒入喉,身体暖意多了几分。
将鹤氅轻拢身测,瞧着大雨唰唰降落池中的美感,乌云密布,看不见一丝蔚蓝青空。
听人说到玉蓁闺阁才女的名声远扬,玉蓁只是淡淡一笑。
人人称赞她及笄之年论才学是吐出班香宋艳,她只是不甘身为女子处处限制,处处压迫,处处不能为。她倔强,不屈,勇敢的做自已。
“陛下过誉了。”
“秋季最是能表达情怀的时候,寂寥之感能催人奋进,意气风发,身处逆境却乐观向上,一反悲秋伤怀。”
“所以才有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的名句。”
说完便向太液池旁边的柳树指去。
“就以柳为题,吟诗一首吧。”
“繁叶寒蝉住,疏枝杜宇栖,柳丝轻揽月,秋意满长提。”
“陛下也来一首?”
又闻残荷佐以雨景,莲花纯洁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只是现已是油尽灯枯的时候,却无美感。
“陛下还真是钟爱疏落破碎的美感。”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孟得先生名作,一改秋日萧瑟之意,这气势恢宏之作,令人感佩。
方才做比秋日梧桐与春日花园时,便已提及,不做笼赘。
既是以柳为题,不妨来上一首。
“柳条浮面压枝低,且说深黄换浅清。
莫待无情空思思,待得他人影且长。”
疏落破碎么?孤只道它清幽绝妙,倒不如回乾元后,唤来如意斋的画师。同孤一道作一副【寒秋图】
“天道自然,凡有存在,必有其道理,它可不光是疏落破碎”
将那最后两盏黄酒倒入酒樽之内,先一步将酒一饮而尽。
起身大掌覆于其肩,轻拍“雨天路滑,撷暖可等雨停,孤让人抬了轿撵过来接你回去”
令颐清取来油纸伞,先行一步,跨入风雨之中。孤无畏这风雨飘摇,亦无畏那雷电交加。不论是何境地,总要破开这天地,才有另一番作为。
触景生情而已,把自已带进了诗人的意境里徙倚仿徉。只是一秒,玉蓁没有扼腕兴嗟的时间。
在这幽寂的亭内,品一樽黄酒,吃一道青梅,观赏着大雨淋漓的磅礴气势,又入眼睑柳树相应太液池,吐露吟诗,惬意舒然。
“疏落的残荷倒不是说它不美,只是它盛放花期已过,如今留下的只是后人对它剩下的怜爱。”
“若说到花撷暖倒是更爱黄巢的,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的金菊傲霜盛开的繁荣景象。”
那大概才是秋季李最绚丽的一道光景,才值得世人观赏,称赞,学习生机盎然的顽强生命力。
又闲聊一会,陛下饮下最后两盏黄酒,起身离去。
“恭送陛下。”
“谢陛下好意,只是撷暖既能撑伞到此,必也能回去。沿途有美景可观,总比于轿撵有趣。”
“撷暖入宫时确实有书画带入,只是今日大雨淋漓,若派人去取,也是不便,不若改日来玉德品鉴。”
送人走后,又与三秋桂子闲话一二,偷得浮生半日闲,心情也好了起来,等大雨小些,撑油纸伞复归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