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站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随意地扫视着四周,耳朵却在留意周边的动静。
没过十分钟,就见孙麻子急匆匆地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三个穿着破棉袄的男人。
这几人看着像是郊区的农民,衣服上沾着泥,帽檐压得很低,手里却各自抱着一个小布袋,眼神里透着几分警惕和不安。
“兄弟,货带来了!”孙麻子一脸得意地站到李阳面前,抬手指了指身后那三人,
“这些人都是附近村里出来的,手里有粮票、布票,还有点油票,平时攒着换钱用。您看看,满意不?”
李阳扫了三人一眼,发现他们的确不像是黑市的常客,更像是临时被孙麻子拉来的。
他心里一动,脸上却不露声色:“东西拿出来看看。”
那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显然有些犹豫,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咽了口唾沫,伸手从布袋里掏出几张粮票和布票,小心翼翼地递过来。
“同志,您要的票在这儿,粮票五斤的,布票三尺的,还有油票一斤的,您看看成不成?”
李阳接过票,垂着眼仔细打量了一下。
票据泛着些许泛黄的边角,看起来是用过的,但上面的字迹和印章都清晰可辨,绝对不是假货。他点点头:“行,多少钱?”
那男人小声说道:“粮票五斤的八毛一张,布票三尺的两块,油票一斤的五毛……”
“行了,别废话了。”孙麻子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又转头看向李阳,“兄弟,您看着给吧,这些票可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李阳淡淡一笑,从兜里掏出五块钱递了过去:“先拿这些试试手,够了再说。”
那男人连忙接过钱,嘴里连声道谢,又从布袋里多掏出几张票塞到李阳手里:“给您凑个整,算您实在。”
李阳把票装进包里,点了点头:“行了,你们走吧。”
那三人如释重负地离开,孙麻子却没有走,而是站在一旁,嘴里啧啧称奇:
“兄弟,您这手气是真好,刚才那三人可不是谁都能碰上的。要没我这张脸熟,指不定还得多费劲。”
“行啊,孙麻子,看来你还真有点本事。”李阳淡淡地说道,眼神却多了几分审视。
“那是!”孙麻子拍了拍胸脯,一脸得意,“兄弟,我这人就靠脑子吃饭。别的不敢说,这黑市里能办的事,我都能帮您瞧着办。”
李阳点点头,似乎对他的能力表示认可,随即话锋一转:
“既然你手段这么多,那我再问你点事儿——你能不能替我打听打听,红星轧钢厂里最近丢零件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口,孙麻子的神色立刻变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随即压低声音:
“兄弟,您是轧钢厂的吧?嘿,厂里那些事我多少听过点儿……不过,这活儿可不比买票简单,您得多掏点钱。”
“多少?”
“十块。”孙麻子伸出两根手指,笑得有几分狡黠,“兄弟,您要是信得过我,这钱花得绝对值。用不了三天,我保准给您打听清楚,连是谁经手的都能扒出来。”
李阳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行,十块就十块。钱我可以给,不过我要你先办成事。”
孙麻子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没问题,兄弟您等着,我孙麻子办事,绝对叫您满意!”
李阳从帆布包里掏出十块钱递给他,冷冷说道:“记住,别耍花样,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孙麻子接过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满脸讨好的表情:“哪能呢兄弟,您瞧好吧!”
看着孙麻子转身离开,李阳提着两只猪崽,心里冷笑一声:“这孙麻子倒是个能人,不过……就看他嘴里有几分真话了。”
他一直怀疑父亲李大勇的死和厂里的某些人有关,而最近厂里丢零件的事,或许就是一个突破口。
……
李阳的日子渐渐步入正轨。
自从入了厂,虽然他本身有着部队复员的背景,按理说不该有人太过为难,可厂里的风气却让他嗅出了一股不对劲儿。
这天,李阳刚一踏进保卫科,就遇上了那个“老马”。
老马本名马春江,五十出头,个子不高,脸色蜡黄,整天一副“老油条”的模样。
马春江是刘海正一派的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在厂里的资历却数得上号。
李阳刚到岗的第一天,他就隐隐约约察觉到马春江对自已的冷淡。
“哟,小李同志,又来得这么早啊!”马春江走过来,嘴里叼着个旱烟袋,眼皮都没抬,语气却透着一股阴阳怪气,
“新来的嘛,年轻人就是有干劲儿,咱老家伙啊,干不动喽。”
李阳听了,微微一笑:“马师傅,早到早安心,您这是经验之谈,我得好好学着点。”
马春江一听,嘴角一抽,心里不由得骂了一句:“这小子嘴上还挺利索。”
但他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到自已的工位上,故意发出“哐哐”的声响,似乎是在提醒李阳:“别得意,待会儿有你受的。”
上午站岗的时候,李阳刚巧轮到了和刘副科长那边另一个人搭班。
这人叫王福庆,三十岁左右,个头高大,长了一张马脸,做事吊儿郎当,嘴上却老喜欢教训人。
他一上岗就端着一副“前辈”的架子,说话夹枪带棒。
“李阳,站岗是咱们这活儿的头等大事,你别以为当过兵就能随随便便,厂里的规矩多着呢。”王福庆一边抖着身上的灰制服,一边瞅着李阳。
李阳淡淡一笑:“王师傅,您多指点,咱们这保卫工作,不就图个踏实嘛。”
王福庆冷哼了一声,又看了看李阳:“踏实是得踏实,可有些人刚来厂里,眼睛就不老实,老盯着不该看的地方,啧啧,这可不行。”
李阳心里一动,知道这话是冲着他来的。
最近厂里丢零件的事,他听了不少风声,而这些人恐怕早就看自已不顺眼了。
他也不接话,只是站得笔直,目光如炬,盯着来往的工人,仿佛没听见对方的挑衅。
王福庆见李阳不搭茬,心里更是不痛快,又故意使唤李阳:
“哎,小李,你去那边转一圈,看看仓库的门是不是锁好了,别到时候让人说咱们保卫员偷懒。”
话里话外,全是命令的口气。
李阳也不恼,点点头:“好,我去看看。”说罢,迈着稳健的步伐朝仓库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他回来报告:“门都锁好了,没问题。”
王福庆见李阳这样沉稳,心里更不是滋味,撇了撇嘴:“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老老实实站你的岗吧。”
李阳心里冷笑,暗道:“这些人还真是狗仗人势,看来刘副科长那边对我早就不满了。也好,正好看看你们玩什么花样。”
……
这天晚上,李阳被安排上夜班,夜里十二点到凌晨两点。
他换上制服,带上装备,准时出现在厂区的岗哨。
寒风呼呼地刮着,厂区里显得格外安静。
夜班这种活儿,没点精神头还真熬不住,但对李阳来说,这种静谧反而让他更加专注。
不多时,他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不该值班的马春江和王福庆,居然也来了厂里。
两人躲在值班室里,点着煤油灯,围着桌子打牌,嘴里还不时传来低声的骂骂咧咧。
“老马,你这手气不行啊,又输了!”王福庆拍着桌子笑道。
“哼,别得意,下一局翻本给你看!”马春江不甘示弱。
李阳站在外面,远远地看着,眉头紧皱。
原本以为两人来厂里是有什么古怪的事,但看他们这副模样,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迹象。
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两人绝对没那么简单。
夜里两点换班后,李阳特意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准备日后再仔细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