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梨正打算回宫,但却在即将进入宫门时,凌风带着人从身后策马追赶了上来。
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在凌风的带领下,团团包围住了温梨的马车。
秀玉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又惊又怒地看着凌风,质问道:“凌侍卫!你这是何意?!”
凌风骑在马上,没有下马的意思,抿了抿唇,神色莫测的看着佁然不动的车帘,朗声道:“贵妃娘娘,摄政王有请。”
秀玉没料到凌风居然是奉了摄政王的意思来的,顿时面色微变,迟疑地看向马车内。
温梨也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之前畋猎和桓渊一番话后,他必定会审思许久,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有了答案?
温梨若有所思地垂眸一会,旋即抬起眼眸,声音温柔地对外面的凌风道:“既然是摄政王的命令,温梨自当遵从。”
凌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最怕的就是温梨不肯配合,不仅不肯配合,甚至为了皇帝,再闹出什么以死相逼的事情来,那这事就真坏了!
眼下看来,温梨对王爷也不是全没心思。
秀玉听到温梨的话,罕见地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娘娘,您答应了陛下今天就回宫的,还说给陛下带宫外的糖葫芦尝一尝,这再耽搁下去,上面的糖霜就该化了。”
要是以前,秀玉不仅不会多嘴,甚至巴不得温梨离皇帝离得远远的才好。
免得被皇帝连累了。
但那天在猎场上,她清清楚楚地看到温梨下马朝皇帝飞奔过去时,皇帝眼中迅速燃起的炽热和震动,仿佛像是拥住了什么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宝一样。
那副神情,令一向见惯宫中冷暖的秀玉大受震撼,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场景。
温梨完全不知道秀玉已经磕起来了,有些莫名地看了秀玉一眼,秀玉立刻垂下眼眸。
温梨想了想,开口道:“既然糖霜容易化,那你就先回宫吧,把这两串糖葫芦,都拿去给陛下。”
原本是打算她吃一串,给小皇帝吃一串的。
也没想买太多,甜的容易腻,吃不完还浪费。
秀玉欲言又止,我的娘娘诶,我的意思是在意这两串糖葫芦吗?您那么聪明,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糖葫芦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在等她呀!!
但秀玉到底没再开口。
……
刚回到宫里,远远地就见皇帝兴冲冲地奔了过来,只是没几步,皇帝的步伐就渐渐缓慢而沉重,眼神朝着秀玉身后望了一眼,没看见自已期盼的人。
身后的李顺也跟着伸长脖子,往秀玉身后看去。
皇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停住脚步,无言的恐惧在心里弥漫开来。
沉默了一下,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少年皇帝缓缓问道:“贵妃人呢?”
声音里像是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悲怆。
秀玉连忙跪了下去,压根不敢抬眸去看皇帝此时的表情,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颤颤巍巍又不忍地道:“娘娘她……她在摄政王府。”
皇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双幽黑的眼眸带着冷冰刺骨的寒意,几近冰冻。
“桓渊……桓渊……”
他先是杀他皇兄,现在又来夺他所爱!!
李顺见皇帝的拳头紧紧捏起,心中一惊,连忙跪下劝道:“陛下!陛下您先别着急,娘娘或许晚些就回来了。”
“是啊!陛下!娘娘或许明天就回来了!”秀玉反应过来,也跟着附和道。
明天?
李顺和秀玉并不知道自已安慰的话语听在皇帝耳中,却是莫大的讽刺!
少年皇帝在内心无声地笑了一下,原本他现在就可以见到她的。现在又要等到明天,或许明天也见不到她。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
尤其还是没有期限的等待。
皇帝捏紧了的拳头忽然像是卸了力一样松开,沉默片刻,冲秀玉问道:“她……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秀玉像是想起来什么,连忙道:“有!有!”
说着秀玉起身,一阵小跑去后面马车上拿了一个油纸包过来,打开,里面是两串糖葫芦,糖霜已经有些化开了。
秀玉道:“这是贵妃娘娘买给陛下的。”
皇帝接过油纸包,看了看,眼眸浸出一抹水润。
缓缓伸手,拿了一串糖葫芦就面无表情地一个人吃起来。
其他人见状,慌忙低下头去。
皇帝吃完一串,又默默拿了第二串吃起来。
李顺忍不住抬头道:“陛下向来不爱吃甜食,这东西吃多了恐怕……”
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一眼扫了过来。
李顺顿时噤声。
……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二天,皇帝也没有等到他想见的人。直到李顺小心翼翼地轻轻开口道:“陛下,该上朝了。”
他才意识到,自已居然在这殿里坐了一整夜。
皇帝眨了眨眼睛,缓缓从龙椅上起身。
看着皇帝如此平静,李顺不知为何,内心反倒更加不安起来。可转念一想,比起性命,这天下有什么事情不能忍的呢?
从前摄政王夺权,连杀二帝,对朝中后宫多有置喙,皇帝不也都忍了么。
上朝后,皇帝一眼就看到了面含笑意的桓渊。
桓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众人皆在讶异今日为何会见到如此高兴的摄政王,却见下一秒,龙椅上皇帝便突然怒起,英俊年轻的面孔隐隐有些扭曲,将手中一早攥在手中的砚台,朝毫无防备的桓渊重重砸了过去!
众臣皆惊愕,无不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得魂飞魄散!
……
“天化元年七月,帝于朝堂之上,援砚击摄政王使之伤,举座皆悚然而惧。幸摄政王所伤未甚,事后亦未加究诘,众心始安矣。”——《周书》明帝纪卷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