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脸色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扫了李顺一眼,转身进入帐中。
李顺伺候小皇帝多年,自然能看明白小皇帝的眼神,此刻只能咬了咬牙,暗叹自已倒霉,小心翼翼地进入帐篷。
却见小皇帝正摊开了纸张,阴沉着脸正在写字。
李顺一怔,接着便小心地走上前去,余光瞥到案桌上的纸张上,龙飞凤舞,杀气腾腾的一个“诛”字。
诛?!
这是要诛谁?
李顺眼皮一跳,心里越发紧张起来,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刚要张口,就见小皇帝甩下笔,抬头看着他。
“陛下。”李顺内心一凛,连忙垂眸。
小皇帝瞥了李顺一眼,便收回眼神,语气阴阴的,听起来令人不寒而栗:“方才那两个宫女说了什么,你再重复一遍。”
他身上的衣服没换,也没有处理伤口,依旧穿着血衣,略带稚气的面庞俊美而苍白,眉睫深深,像是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李顺一张脸简直比哭还要难看,没办法,骑虎难下,只能颤抖着,一字一句的,将那两个宫女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说完后,李顺便屏住了呼吸,也不敢去瞧小皇帝的脸色。
营帐内安静至极,只能听到火烛噼啪的声音。
李顺原本以为会看到小皇帝怒不可遏地发疯,没想到居然这样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令人忐忑难安。
李顺忍不住抬起了眼眸,小心翼翼地看向小皇帝。
却见小皇帝面色平静,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神色平静得吓人,转身抽出桌上的一柄剑——
李顺见状不由惊呼了一声:“陛下不可!”
心想难道陛下是忍无可忍,准备拿着这么一把剑去找摄政王拼命么?虽然是天子,但到底也还是个孩子啊!
这就沉不住气了。
只怕他一过去,真要是和摄政王发生什么冲突,势必会步了顺帝和宣帝的后尘……
摄政王面上看着跟神仙菩萨似的,内里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却没想他的话音刚落下,就见眼前的少年毫不犹豫地抬起手臂,眼眸微沉,另一只手便毫不犹豫握着利剑朝手臂划了一刀,霎时间,鲜血淋漓,利剑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小皇帝一手捂住受伤的手臂,面色惨白如纸,几乎痛得站立不稳,李顺在惊骇之中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就要冲过去搀扶小皇帝,却听小皇帝声音清冷平静地开口道:“去传御医。”
“是是……”
李顺怔了一下,随即又顿住,等等,陛下方才说什么?御医?!
李顺不由瞪大了眼睛,小皇帝一向谨慎异常,不用宫里的任何御医的。
“还不快去。”小皇帝声音轻轻的,听起来有几分虚弱无力。
映着眼前一摊殷红的血液,李顺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瞬间打了个激灵道:“是,陛下伤势严重,奴才这就去唤御医前来诊治!”
李顺这个人就这点好,一点就通。
很快,御医便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了小皇帝的帐篷中,小皇帝从未请过御医,这一次又劳师动众地将跟来的所有御医,都给叫过去了。
事关重大,凌风不敢隐瞒,立刻就禀报到了桓渊这里。
凌风:“陛下伤势严重,今夜可能有发热的征兆,御医说……有些凶险。”
温梨也在一旁听着,神色微变,随即又狐疑揣测起来,下午她看到小皇帝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但小皇帝可以作假,御医却不会说谎。
想到这里,温梨坐不住了,想也不想起身急道:“我去看看陛下。”
凌风下意识地看向桓渊。
却见桓渊的目光看向了温梨。
“你要去看他?”桓渊眼神不悦,声音淡淡的,但是很冷。
温梨和桓渊相视片刻,忽然勾了勾唇角,直直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义父是不是忘了,我是陛下的贵妃。”
桓渊神色僵住。
但温梨话还没说完:“是您亲自开口,将我送到陛下身边的。”
温梨起身离开。
凌风大气都不敢喘,隐约能用眼角的余光瞥见王爷挺拔矜贵的身躯有了一丝玉山将倾的微妙,多年来的刚愎自负出现了一丝裂痕。
……
“她来了吗……”
“陛下,贵妃娘娘应该就快来了。”李顺话是这么说,但温贵妃到底会不会,能不能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小皇帝微微阖眼,叹息了一声。
若是他能预料到今日……
不,若是有人告诉他,有一日他会为了一个还算不上女人的少女,做到如此地步,只怕他当场就要先冷笑一声,当成妖言惑众之语了。
他怎么会如此呢。
小皇帝闭着眼睛,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方才自已怎么就突然发了疯,用剑往自已身上扒拉。他乃是堂堂天子,万金之躯。
有两个皇兄的前车之鉴,他一直小心谨慎,不仅在饮食上多加小心,更是天天早起习武健体,轻易不会让自已受到任何损伤……
可这次……
他居然……
小皇帝忍不住微微蹙眉。
同一时间,李顺也在心里默默叹气,文帝两个儿子,皆是软弱无能之辈,唯有这向来不受重视的第三子,反倒却肖似文帝的弟弟桓渊。
韬光养晦,却暗藏锋芒。
大周江山,初时太子监国,大半是桓渊跟着太祖打下来的。但却因为长幼有序,最终登上皇位的是哥哥。
文帝虽然性情温厚,但耳根子却也软。
听多了桓渊要谋逆的谗言,心里便惴惴不安了起来,明着给了尊荣和封号,暗地里却夺了兵权,将桓渊派到偏远苦寒之地镇守。
文帝在位不久,便因疾薨逝。
顺帝继位后,无心政事,整日沉醉于后宫美人温柔乡。
百姓民不聊生,遍地起义。危急时刻,朝中有人忆起楚王桓渊的骁勇善战,用兵如神,便举荐楚王带兵剿匪。
桓渊就此重新掌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