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颜楚尧半倚在床榻上,肩头缠着渗血的纱布。
苍白的指尖着温梨留下的药碗边沿,瓷壁上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教主,您该换药了。”
秦逍提着药箱进来时,正撞见颜楚尧生生捏碎手中的瓷碗。碎瓷扎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下去,衬着眉间的朱砂痣,艳丽无匹。
“滚!”颜楚尧声音虚弱,轻得骇人,染血的指尖却死死抠着床沿。直到听见廊下熟悉的脚步声,才猛地扯过锦被捂住血迹斑斑的手掌。
秦逍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了。
温梨推门时,正看见颜楚尧垂着眼眸,一副乖乖的模样,仿佛方才的暴戾只是幻影。
“怎么不躺下?”
温梨端着熬好的药,药碗里的雾气氤氲了眉眼。
颜楚尧仰头望着她俯身的模样,喉结轻轻滚动。她发间沾着药炉的烟火气,一缕碎发垂落在他鼻尖,痒得像是蝴蝶在啃噬心脏。
他忽然攥住她欲探他额温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踉跄跌在榻边。
“阿梨在药里放了什么?”颜楚尧笑着舔舐她指尖残留的药渍,舌尖触到她骤然绷紧的肌肤,“鹤顶红?还是七星海棠?”
她怎么这么傻,这些都是毒不死他的。
他早就百毒不侵了。
再重的伤势,只需要几个小周天就能恢复过来。
烛火将颜楚尧苍白的脸映出琉璃般的脆弱感,可他攥着温梨腕子的手却烫得惊人。温梨被迫俯身的瞬间,嗅到他衣襟里漫出的血腥气混着沉水香——那是昨夜她亲手为他熏的安神香。
"不是的。"温梨镇定自若地看着他,药汁在碗中晃出细碎涟漪,"这是止血的紫丹参......"
她没有说谎。
可尾音猝然破碎在唇齿间。
颜楚尧突然含住她指尖,抵着指节厮磨,像是在品尝砒霜裹着的蜜糖,温梨后腰撞上雕花床柱的瞬间,瞥见他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这药怎么是甜的?"
他喉间溢出的轻笑震得她指尖发麻。
当舌尖卷走最后一点药渍时,温梨突然摸到他掌心的旧伤和茧子,鬼使神差地走神了一秒钟,他身上到底有多少伤疤?
为了练武,他又吃了多少苦?
却被他扯着腕子拽得更近,他敞开的衣襟下伤口崩裂,鲜血浸透纱布滴在她裙摆,可脸上还带着近乎平静的柔和:“我把这碗药喝了,你那天给我的饴糖,能不能再给我一块?”
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又带着点乞求的语气。
像是温梨小时候遇到的一只流浪狗,只是给了一点吃的,就在她身后默默跟了很久。
见温梨不说话,颜楚尧又握住温梨执勺的手直直地往自已心口按,滚烫的药汁泼在纱布上,晕开大片暗红。他带着她的手抚过狰狞伤口,声音轻得像是尘埃:"当日取碧海青天时,我原想着若死在那里,你会不会为我落一滴泪?"
温梨腕骨被他捏得生疼,却见他忽然松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吞咽时脖颈拉出脆弱弧度,喉结滚动间溅出的药汁顺着锁骨滑进衣襟。空碗坠地碎裂的脆响中,他摊开掌心露出珍藏的巧克力纸,金箔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那天你给我的饴糖,能不能再给我一块?"颜楚尧仰起的眼里浮着层水雾,丹凤眼微微下垂,像被雨淋湿的困兽,"你上次给我的那块......我只留了糖纸。"
这样的颜楚尧,温梨从来没见过。
温梨只见过冰冷的,心狠的,充满戾气的颜楚尧,哪怕是欢喜的时候,眼底也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鸷。可眼前的颜楚尧,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了一样。
温梨慌乱抽手的瞬间,颜楚尧忽然轻轻地闷哼了一声,破碎的喘息混着血腥气,冷汗顺着苍白的脖颈滑入锁骨,整个人疼得发抖却还在笑。
温梨一时之间不确定他是真疼还是装疼。
可人……
可人真有不怕疼的吗?
他分明疼到指尖痉挛,却用染血的手轻轻勾住她衣角,像濒死之人攥着最后一缕天光:“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好不好?”
暗格里藏着他备好的玄铁锁链,只要勾动机关就能永远困住她。可最终他只是将额头抵在她膝头,任由剧痛吞噬神智——他舍不得。
血珠溅上温梨绣着梨花的裙裾时,颜楚尧在昏沉中勾起唇角。多好,他的血终于融进她的纹绣里,如同他的爱意蚀入她骨髓,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