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朝的嘉熙帝崩逝,举国齐哀。
平乐公主作为嘉熙帝的妹妹,是必须得进宫服丧的。
可她唯一的女儿——享有郡主头衔,食邑三千的长宁郡主,却在此时得了怪病。
长宁自那日昏迷离开苏府后,一直萎靡不振。
当日她被抬回公主府便嚷着要沐浴,身上的衣裳、首饰、发簪也都尽数拿去焚毁。
真是可惜了那些金贵无比的首饰,得值好几百两银子呢!
不仅如此,两个抬她回府的婆子还没进门就被打发去了郊外的庄子里。
长宁郡主犯了痒病,总是感觉全身骚痒难耐,才洗过澡沐过身,一会儿又嚷着叫丫鬟们抬水,真真是把伺候她的人折腾得够呛。
平乐公主为其延请宫里的太医来看过,却并未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病灶。
最后给出的结论是郡主当时被吓到,有了心理上的阴影。
太医开了副镇定心神的葯,就摆了摆手要回宫。
平乐公主不甘心,非得让人家太医留在府中,以便观察郡主的病程。
那太医纵是不乐意,但无奈形势比人强。
就这样,宫里的太医换了好几个,长宁郡主的病却愣是没见好转,甚至有愈加恶化的趋势。
没办法,平乐公主又去找了大佛寺里的方丈,方丈说郡主许是沾了邪祟,需得做场法事镇邪安神,并让其为寺里最大的菩萨渡个金身。
平乐公主病急乱投医,这会儿又哪有不应的理。
却说这方丈送走了公主,等他再回来,棋局仍在,对面那位身着玄衣的男子只一脸揶揄的看着他。
方丈两撮胡子一撇:“阿弥陀佛!老衲所为皆因施主。”
“非也,方丈是为佛寺,为菩陀。”
老和尚朗声一笑,“是为众生。”
玄衣男子喉腔里便溢出一声笑,又继续面前未完的棋局。
李延钧从大佛寺出来的时候,夕阳的余辉刚好落在那尊历经几百年岁月的大佛上。
佛光铄金,一派祥和美好的光景。
即便有些斑驳,却也更显苍桑悲悯,又哪里需要渡什么金身?
霍礼从几步外走过来,见他朝那尊大佛望,想到方才见到的车驾,不免好奇道:“主子!方才平乐公主也来了佛寺?”
霍礼自小跟着李延钧,并不似旁人那种上下泾渭分明的主仆关系,他和程子衣都更像李延钧的家人。
偶尔好奇心上来,什么都敢问。
李延钧也只是嗯了声。
霍礼想到外面正在传的消息,听说那平乐公主是为自已的女儿而来。
而长宁郡主群芳宴那日跟着宫里的嬷嬷去苏府拿人,人没拿着,反叫自已染上了怪病。
竟是宫里太医都治不好,跑来佛寺求诸神佛了。
要霍礼说,定是那郡主做恶太多。
他想到花朝节苏家三姑娘被主子从水里救上来的样子,再想想长宁郡主如今的衰样,不免心里也跟着痛快了一回。
若是他知道主子方才拱火让那呆和尚折了平乐公主几千两银子,心里还不知如何乐呵呢!
李延钧今日是为嘉熙帝葬礼上的法事而来,才坐下没喝上半盏茶,又遇上平乐公主找上门。
老和尚本想随便寻个理由打发了,是他指着那佛像上的斑驳说:“佛衣脱落,是为不详不洁,你也不嫌寒碜。”
老和尚一拍脑袋,便想到了让那公主来当这个冤大头。
嘉熙帝留下了遗诏,那些负隅顽抗的,也很快被暗中清理掉。
权力更迭,普通百姓只能看到市井繁荣如旧,还有日升日落的往复。
却不知处于权力中心的那些人在进行着怎样殊死的搏斗。
就好比此刻的三皇子,父皇把皇位给了四弟,他已经走过太远的路,无论反与不反,都是同样的结局。
那为什么不赌上一把呢?
所以如李延钧这批人,近日那是真忙,他也不过是利用公差时间偷得一时半刻的闲暇罢了。
几日后,嘉熙帝终于顺利下葬皇极陵。
接着便是四皇子登基,改国号为允新。
本以为会有一年的国丧期,文希也好歹不用考虑嫁娶之事。
不想这新皇却把国丧降为一个月,也就是说过了五月初七,民间便可自由嫁娶,也不用长期茹素了。
这无疑对所有人都是一个好消息,往常大丧,民间不得嫁娶。
这使得一部分女子被生生耽搁了适婚年龄,等过了丧期,便只能草草寻个人嫁掉。
特别是像苏府这样的人家,本来就因守制耽搁了三年,再遇上国丧,如此五六年过去,那闺秀们的婚事基本算是完了。
所以听到只需服一个月的国丧,苏家众人都高兴得很。
冯氏开始着手给文音、文轩相看亲事。
文景、文希的亲事也开始被长辈们挂在心里反复琢磨权衡。
约莫是因为群芳宴的事,苏老太太对沈家不再抱有明确的期待,而是采用一种广撒网的形式。
除了尽量增加他们外出交际的时间,还发动自已的关系人脉搜罗消息,打探根底,总之是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番可不是白折腾的,一段时间之后,文音与文景都定下了亲事。
要说文景,本来也是打算慢慢看的。
不想伍清候夫人亲自上门为其做媒,那女方还是文希与文景都见过的工部侍郎家的王清枝。
文希知道人选后只微微愣怔了会,她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那日聚鲜阁就餐,王小姐平白无故主动示好送东西本就古怪,更不用说她时不时投到文景身上的视线。
文希跑寿安堂跑得勤,好处是府里什么小道消息她知道得最快。
便是苏老太太不说,她的丫鬟可不是吃素的,总会从新月、圆月嘴里套出话来。
而方嬷嬷与苏老太太,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这会她一得到消息后就去哥哥的晴雪院里等着了。
苏文景近来从翰林院调任到了兵部,这是文希没有想到的。
他一个两榜进士出身,如何就要去学习带兵打仗了?
但考虑到是新皇登基后的职位变动,文希不免又重新思量起前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