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等了几日,郑云才借着事由来见文希,看到他面色凝重,春桃马上请人去偏厅,“主子在里面。”等人进去又贴心的掩了门帘,自已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外面。
郑云才进苏府不过一个月,算上这次已经跑了两次曦棠院。
身边的小厮有些羡慕嫉妒的,便和他兜了实情。
主子是个和自已差不多年岁的姑娘,看着表面光鲜,没想到娘亲早逝,上有继母姨娘,下有同父异母的庶妹幼弟,听说出生时犯了忌讳,还不得父亲的喜欢。
郑云倒是没有被吓跑,反而对这样的女主子多了些恻隐之心,只觉得苏三姑娘怕是还不如他这个有娘老子的小厮。
想到查得的结果,他的心里又沉重了些。
“如何?”看着下首的小厮一脸凝重,文希上前问道。
“香膏别的都还好,只里面添了高于惯常份量的益母草粉末,若是女子有孕,是万不能用的,便是身旁之人用后,也都会受其牵累。”郑云如实说道。
文希心中一痛,这盒特制的香膏,是否与娘亲的死有关呢?
郑云走后,文希一个人又静静的坐了会儿,偏厅外残阳如血,借着窗子照得桌案晕黄一片,也使她的整张小脸有了种莫测晦涩的感觉。
春桃担心不过,进来帮着续了杯热茶,她小心抬头,便看到平日淡定自若的三姑娘此刻如泥塑一般,面上竟都是泪水,“姑娘!”她急声唤道。
文希抹了把泪,“无事,你去帮我拿块热毛巾擦把脸,顺便把吹雪也带过来。”
稍顷,文希提着软剑吹雪,春桃忐忑的跟在后面。
还好三姑娘拿的不是真的剑,不然她要以为姑娘是去找人决斗。
可一路看到她往清静堂的方向走去,春桃的不安又盛了些。
“此去清静堂,姑娘是要去找二老爷?”
“不是。”
“那姑娘……”
“我去那片紫竹林里比划比划,怎么?不行?”苏文希奶凶奶凶的。
紫竹林正对着清静堂的大门,春桃舔舔唇未敢再接话。
此时天将暗,紫竹林里一派幽暗的光影,文希提剑挥斥,随着身体的旋转腾跃,她的周身带起一片银芒。
那柄软剑吹雪一霎快捷如电,当它挥出去时,仿佛有种穿透一切的力量,带着凌厉的威势扑面而来。
四围的竹叶应声而断,碎屑打着旋儿落到她的头上、肩上,她也浑不在意。
仿佛身体里带着火,带着怒,带着说不出的悲凉。
她不想再落泪了。
暗光中清静堂的鎏金牌匾高高的挂着,偶尔能听到女子说话的声音传来,文希死命的挥出剑,直到浑身汗透、没有一丝力气。
天黑后的紫竹林幽深清冷,主仆两人蹲坐在地上,春桃帮她拍着肩上的竹叶碎屑。
文希发泄了一通,仿似想通了,迎着春桃欲言又止的目光,就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沈纪安今日是来拜访苏府的,他也是听府里的管事说沈姨娘已经放出,想到祖母交待给他的事,便过来看看。
却不巧被那位苏四姑娘堵在路上。
本想在竹林里打个盹,却是见到了这样离奇的一幕。
府里的三表妹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许多,原以为是个乖巧柔弱、娇媚可爱的小姑娘,未想挥出去的剑势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还有她眼里的那团火,里面藏着的东西让沈纪安觉得陌生,由这陌生滋生出的是微微的不适,可他没有纠结这不适的由来。
想到文希最后累极坐在地上那浑不在意的一笑,又仿佛得到些安慰。
是啊,还是个把心情付诸剑舞的小姑娘,可能是他想多了。
原是借机来看看可有需要相帮的地方,知她已经相通,又目睹了一场精彩的剑舞。
看着已经黑透的天色,沈纪安这便从竹子上跳下来,几个闪身人便到了府外。
鹦歌院东厢房,沈姨娘才用过一盏牛乳,丫鬟双儿便递过帕子给她擦嘴。
沈姨娘闭着眼,“东西送给徐嬷嬷了?”
“是,姨娘,奴婢看她脸色很是不好。”双儿斟酌着回道。
沈姨娘轻哼一声,“脸色好才不正常,等着吧!”她低低的咳了咳,被困佛堂大半载,到底是伤了身子。
“二老爷呢?今儿还是未过来?”
自那日她们母女一阵唱念坐打诉委屈后,苏二老爷拿了银子给鹦歌院,人便很少过来。
老东西!银钱看得还挺紧。
沈纤云初始并未放在心上,男人不能惯着,得适时的吊着胃口,这是她多年坐稳二房宠妾第一宝座的关键。
文希那小贱人拿走了沈氏的嫁妆,她沈纤云和女儿要过得舒坦,只能想办法让二老爷贴补。
小打小闹没意思,得让他松口赠些田庄铺子。
苏二老爷开始几天还来看看,她也都未给好脸色,可这人突然就不来了,沈纤云不由的有些心慌。
对男人,特别是苏二老爷,沈纤云已经变得极为自信,因为这么多年,她自恃拿捏的他稳稳的。
除了上次佛堂吃了些苦头。
既然算计他女儿都能忍,没得因为一点钱财就过不去了。
清静堂的书房,苏二老爷正绘制一幅丹青,旁边的女子伏在桌案旁细细的打磨着丹砂粉末。
一股子甜香便顺势钻进鼻息之内,使得他不由停笔向侧上方望去。
身旁的丫鬟青梅微弓着身子,更显得身段婀娜,她细白的颈儿带着白鹅绒般的光泽,搁在桌案上的手臂露出一小截腻白,好像上好的羊脂白玉。
苏绍云的喉结滚了滚,想到沈姨娘的贪婪。
自佛堂出来后,她便不愿回云湘院,作为父亲总不能老往女儿的鹦歌院里跑。
更让他不忿的是,这女人愈发贪得无厌,竟是打起了他田庄铺子的主意。
他当然可以偶尔贴补一二,赠几件首饰,但吃过饭还要把锅端走,这又如何使得。
苏二老爷愣怔之下眼神愈发粘在身侧的人儿身上。
仿似感知到身旁的目光,青梅睁着一双水似的眼儿看了过来,脸上也浮起一层薄红,”老爷……”
声音娇腻,似嗔似喜。
苏二老爷伸出手向桌上的那截腻白抚去,一时屋内便传来低软婉啭的声息。
听到里间传来的响动,明月自动走远了些,又把附近的丫鬟婆子都打发了出去。
老爷还在孝期,虽然私下很少人能做到完全禁欲,但传出去总归是不好。
青梅代表王氏,那边鹦歌院里还住着一位,作为这清静堂最得脸的下人,明月对此是乐见其成的,他总觉得二老爷不该一味的被沈姨娘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