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王氏所居的春喜院,自沈姨娘倒台后,院里的丫鬟婆子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最欢喜的要数青梅,青梅十九了,原是王氏给二老爷准备的通房丫鬟。
可这些年沈姨娘一枝独大,二老爷宠着她,连正院都极少来。
眼瞧着希望一日一日的落空,她的心里就跟咽了苦菜似的。
谁曾想还有峰回路转的一天。
青梅脸儿白,细腰,身段儿不讲在丫鬟里是一等一的好,便是与跟各院的主子姨娘比,也不落下风。
青梅今日穿着一等丫鬟的粉红褙子,配靛蓝窄身比甲,一管细腰被勒得极细,走起路来款摆生姿,让人忍住不看都难。
王氏望着她的背影,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嗤。
秦嬷嬷打量着主子的脸色,斟酌着问道:“夫人是如何打算的?真要把她给二老爷?”
“给,如何不给?就这眼皮子浅的,不必放在心里。”
秦嬷嬷想到走过去的那副身段,语气里带了丝儿忧虑,“要是万一……"
“这不还在孝期吗?三年后还不知是咋样呢?先让他去书房红袖添香。”王氏漫不经心的说着,眼里没有一点儿温度。
过了一息,““最近的事嬷嬷怎么看?”
秦嬷嬷略一思忖,“夫人是说三姑娘?”
”兵不血刃,倒是好手段,往日怎一点儿也没看出来?”
这个秦嬷嬷不知如何答,索性闭了嘴,而王氏也好像就随口一问,并不奢望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有用的那建议。
过了两日,青梅顺理成章的到了清静堂的书房。
时间一晃就到了正德二十四年的岁末,翻过年,文希就十四了。
她的课业除琴艺还在继续外,算学用苏文翰的话说已是教无可教。
而她上午的课,不过是自找一些书来读。
在这一方面,张夫子给了文希极大的自由。
也因她眼下读的一些书与男子的类同,文景和苏文翰的书房便成了她的常去之地。
读完了又去搬一本,遇到不明之处也可向他二人请教。
于不知不觉中,文希读的书日渐增多。
除了读书,她还把大量的时间用在剑舞之中,每每看她舞得虎虎生风,二哥哥便笑骂这不是剑舞,而是剑客。
不过这样努力的好处当然也很明显,除了身姿更为玲珑有致外,她的身体也好了许多。
自重生回来,文希都未再生过病,甚至连喷嚏都很少打。
除此之外,姨娘的事发生后,父亲曾给外祖家去过一封信,毕竟沈纤云拜了沈老太太作养女。
外祖家的回信极快,只言人到了苏家,一切但凭二老爷处置。
附带着文希也收到了一封外祖母专门写给她的信,在一应寻常的问候之外,结尾很突兀的来了句:“之前的事你做得极好,若是得空,帮着外祖母去看望一下你二表哥吧。”
文希拿着信愣了几息,从外祖母的信中她很容易就嗅出了沈家对姨娘并无庇护之意,更无意通过她来巩固与苏府的关系。
至于二表哥,文希也看出了外祖母大概真有撮合她俩的意思。
因为,以她现在十三岁的年纪,表哥表妹本应该避嫌,何况还是在没有父母的情况下见面。
如若外祖母真的担心二表哥,大可以让哥哥文景去。
不过,她并不打算推辞这份显而易见的用心。
这一世文希并没有成婚的念头,在她还未想好出路之前,如果有二表哥这桩婚事拖着,她便可以堂而皇之的拒媒。
不用她自个儿,父亲哥哥都会帮着推脱掉,因为无论在谁的眼里,沈纪安都算得上她的上上之选。
京城的沈府,沈纪安也收到了祖家的来信,他独自住在桐花巷。
书中无日月,等回过味来,已到了一年的岁末,听身边小厮来报尤管事曾找过他多次。
沈纪安心下一惊,突然忆起祖母离京前的嘱托,方觉汗颜。
只不知表妹可还好,想到那个白生生眼神清亮的娇俏女儿,忙急切的吩咐身旁的贴身小厮:“你快去叫尤管事过来。”
可尤管事觉得不太好,苏家的姨娘被关进了佛堂,在他这儿铁定是大事啊。
可主子一日日的沉浸在书本中,他几次去都见不着人。
后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苏四小姐就是当初哭成个泪人这事也已经过去。
他不由得叹口气,二少爷现在才想到问。
晚了!
尤管事边走边皱眉,到了二少爷的院子,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
沈纪安这边正等着回话呢,一看尤管事的表情,暗道一声不好。
“表妹出事了?”
“可不是?”
“她怎的了?”
“哭死了,哭得肝肠寸断。”
沈纪安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话,哭也叫事,何况尤管事人好好儿的待在沈家,连表妹哭了几场都知道,是否太过?
“她娘亲关起来了。”尤管事见主子紧蹙着眉,又补充道。
“娘?"表妹的娘亲也就是他小姑不是早过世了?何来的娘?
沈纪安脑子一转,“哭的是府内四姑娘?”
尤管事一脸懵的点头。
“哦……你走吧!”沈纪安松口气的同时,脸上带了点轻微的笑意。
尤管事百思不得其解,二少爷听到四姑娘快哭死居然在笑,那自已……弄错了对象?
其实二少爷让自已关注的是三姑娘。
走出去的尤管事狠狠一拍脑门,还好三姑娘无事,这会错主子的意思,闹了大乌龙,要是二少爷计较的话,他这管事之位只怕也坐不长了。
说完沈家再说到苏家,腊月二十一这一日,冯氏和王氏带着一众小厮丫鬟去赶年集,府里的姑娘们也都跟着去看热闹。
文希和文景商量后决定在这一日去沈府,两人让王氏置办了一些年礼,又吩咐小厮一 一搬上车。
刚转身想走,便被庶妹拉住了衣角。
“三姐姐要去哪儿?带妹妹去可好?”文希心想你鼻子可真灵,还来不及拒绝。
那边六妹妹文萱也附和道:“我也去!我也去!”
她这一声嚷,一时大家都朝这边望过来,苏二老爷当先开口:“你们都去看看你二表哥吧,他一个人在京城只怕也不热闹。”
于是,原计划的两人变成了四人,文希倒不怕别的,只是一想到庶妹和二表哥前世的孽缘,就不免头疼。
看来即便是沈姨娘倒了也阻止不了她要嫁给沈纪安的决心。
她能怎么办?只能一同前去了。
希望这一世的二表哥不要让她失望,连个女子的计谋都识破不了,那刑部侍郎的位子干脆让给别人得了。
文希这边还在腹诽,准备出府的王氏也一直关注着她们这边,恰好看到四姑娘向文萱使眼色。
她的脸色沉了沉,吩咐身旁的秦嬷嬷:“嬷嬷,你去跟着六姑娘。”
交待完这句,王氏这才踩着马凳离开,两边虽不是去的一处,却也能同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