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文希两世走过太多次,几乎闭着眼都知道哪儿到哪儿。
她们这边三个主子,加上各自的丫鬟婆子,也是占据了几乎一大半的山道。
王氏不常说话,文希自来与她交流不多,除了日常的应答,便也只一意的埋头往上爬。
倒是文萱,像只百灵的鸟儿,一会儿与王氏说话,一会儿又窜到她这个嫡姐身边问些什么。
山道上都流淌着她的笑声。
惹些上下佛寺的人看过来,她便面色微红的吐吐舌头,一派天真作怪的模样。
王氏便宽容的嗔她:“你个皮猴!也不知道跟你嫡姐学学。”
文希在前方瞅瞅自已的样,学什么?学她脚步飞快的爬山吗?
这倒是可以,自已这样爬一段,歇一段的,都要无聊的数蚂蚁了,她们还远远的落在后面。
不知谁家的几位小姐看到她,也不上前,竟是在远处站定说起话来。
“你们说她就是那位传染给长宁郡主怪病的苏家小姐?”
“千真万确!方才我见那苏家的小女孩叫她三姐姐,可不就是太后宴上提到的苏家三小姐。”
“她可真是厉害!竟还活蹦乱跳的上佛寺烧香了,那幂篱下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你好奇上前去看看啊!”
“不不不……我可不敢,那长宁郡主都那样了,我是吃饱了撑着不成。”
说着便传来一阵笑声,春桃和夏荷怒目而视,文希却是勾起唇角笑了笑。
知道怕就好,她不过是往那郡主手上抹了把痒痒粉,竟是吓成这样,这也忒不经吓了。
文希又想到那日落水的事,忽然就想到李延钧。
她两次来佛寺都遇上他,这可真是稀奇,似乎那人与这佛寺和她有些渊源似的。
文希看着王氏已经跟上来,便慢慢的坐起身,此时却是一阵山风刮过,拂起幂篱的一角,那白色的纱布被掀上头顶,露出一张玉般的小脸儿。
杏眸清透沉敛,伴着山间的清风与绿意,似乎能让人莫名感到那沁入心间的凉意来。
那几个不知谁家的女孩俱都张大了嘴巴,接着又讪讪的转向旁的小道离开。
春桃觉得颇为解气,她一边帮主子摆正幂篱一边撇嘴道,“这风还真是来得是时候,说谁不敢见人呢,咱就让她们自惭形秽。”
文希这一行离开后,那在树后掩藏的两人才露出身来。
其中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便咋舌,“主子!想不到这苏家的三姑娘还真是一点事都没有,那郡主……”
他身旁被唤主子的人却是笑得一脸的无所谓,“当然是被骗了,真是只猪!”
“那我们……”
“当然是如实禀报喽!”两人便又都消失在山路中。
霍礼正歪在棵不老松下睡觉,主子近日下了衙就来找那老和尚下棋,难道他就没有旁的事可做了吗?
或是娶房妻室生个娃什么的,他们也好逗小少爷玩玩。
这整日窝在山上,却是能见到些不常见到的风景,他想着方才那两个人,心里有点犹豫要不要与主子说。
都怪他,方才就不该出手掀那苏姑娘的幂篱,不过就吃了人家一顿饭,便想着替人出头。
霍礼摇摇头,要不是那夏荷小丫鬟不理他,自已才不跟这一路呢!
文希这一群人倒是无知无觉的到了山中的大佛寺,四月初八那一日因为封山,她没能过来。
此时也如往年一样,烧上一卷经书,又跪在大殿里神色虔诚的默念些心中的话。
有说给娘亲的,也有说给自已的。
前世的文希是不咋信佛的,即便她每年都来,那也不过是把此地当作一个树洞,用以寄放些不切实际的念想罢了。
但自从重生后,她做这些便虔诚了许多,或许真有什么冥冥之中的存在,来满足人们一些未完的念想。
大殿里佛香袅袅,文希跪得笔直,她闭着的眼睫轻颤,嘴里念念有词,那白纱的幂篱被搁在身旁,如它的主人一般沉静安详。
两个丫鬟站在门口,此时的佛寺较往年浴佛节过来要静谧许多。
山林里的蝉鸣此起彼伏,它们通过高高的大殿墙壁传过来,也莫名镀上些幽远的味道。
李延钧叹口气,他只是不耐暑热,借这老和尚的地儿睡个午觉,竟然也能撞见这丫头。
少年老成,命运多舛,她就不想想惹了那公主的后果吗?
李延钧有些无奈,竟是觉得自已最近这无用的怜悯多了些,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
文希睁开眼,便见面前的蒲团上坐着的人。
这人……是把大佛寺当家了吗?方才爬山时她还想会不会遇见,不想真遇上了,却又觉得未免太巧。
他好像有些疲惫,不过眼神温和,笑容慵懒。
见自已看过去,便出声道:“许了什么愿?”
文希尴尬的笑了笑,“不值当说。”
李延钧便轻声道:“我觉得你当许愿那平乐公主不来找你的麻烦。”
他的声音极其温和,也毫无情绪,但文希自然知道它的厉害。
一个处于权利中心的权臣和你说要小心某人,那证明此事真的很严重。
对此文希也很无奈,谁叫那郡主这么不经吓呢?
她也只是想让那骄横的郡主在太后面前吃瘪,往后少找自已的麻烦。
她还没有找她算花朝节那笔账呢!
文希看看李延钧,若不是眼前的人,她都不晓得自已会怎样。
见她皱眉,李延钧便又轻笑道:“别怕!”
又说:“她此时脱不开身。”
文希嘴一撇,所以是说那老婆子脱开身了就要找他算账吗?
这还真是冤孽!
对面的这位大人却是愉悦的笑了,“看在那日的精品宴份上,我帮你处理吧!”
李延钧的声音轻轻的,甚至还带着些笑意,可文希却觉得心情更糟了。
她何德何能得他一次又一次的帮助。
那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的话不适合她。
难道要说得此帮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不不不!
人家压根儿就不需要。
看着眼前的女孩面上的挣扎,她脸儿微红,似乎为自已的说辞给惊着了,一派懵懂无措的模样。
李延钧心里莫名就有些奇异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