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璀璨的星光穿透紫霄宫穹顶,如同投入深海的流星,转瞬即逝,彻底消失在无垠混沌的黑暗里。
那声清脆的“爹爹再见!”仿佛还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余音袅袅。
云床之上,鸿钧保持着怀抱的姿势,手臂还维持着环抱的弧度。
膝头,那承载过小小身躯的柔软触感和温暖重量,仿佛还未完全消散,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知里。
然而,怀抱之中,己是空无一物。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鸿之之的、奶香混合着纯净生机的气息,证明着她曾真实地存在过。
紫霄宫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的沉默。
连空气中流淌的道韵,都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空落落的余韵。
灰灰飘到鸿之之消失的地方,焦急地打着转,发出低低的、如同呜咽般的嗡鸣,雾气剧烈地波动着,充满了茫然和悲伤。
鸿钧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臂。
他低垂着眼睑,银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他大半的表情。
紫眸深处,那翻涌的、名为“怅惘”的情绪并未因星光的离去而消散,反而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一圈圈扩大,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冰冷的空寂。
合道的契机,那冰冷而清晰的召唤,再次如潮水般涌来,填补了怀抱的空虚,却无法驱散心头的余温。
他沉默地起身,走下云床。足下无声,如同行走在凝固的时光里。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鸿之之最后停留的地方——那个小小的、散发着温润银紫光辉的蒲团。蒲团依旧在原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小小的压痕。
他静静地看了片刻,没有触碰。
接着,他的目光移向大殿的墙壁。
那面曾被“魔改”拂尘、被灵果汁涂鸦、最终留下了一幅蕴含守护道韵的幼稚涂鸦的墙壁。
那幅用混沌尘泥画出的、滑稽抽象的“爹爹”画像,依旧清晰地烙印在那里,微弱却坚韧的守护道韵如同呼吸般明灭。
鸿钧的脚步停在了涂鸦墙前。
他伸出手指,并未施展任何净化的道法,而是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重,用指尖拂过那粗糙的、灰扑扑的线条。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墙壁的刹那,那涂鸦中蕴含的、属于鸿之之的纯粹守护意念,仿佛被唤醒,轻轻地回应着他的触碰。
一丝极其细微的暖流,顺着指尖,悄然流入他冰冷道心的深处,与那份空寂和怅惘交织在一起。
灰灰飘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蹭了蹭鸿钧垂落的袍角,发出细微的嗡鸣,似乎在寻求安慰。
鸿钧没有低头看它。
他的目光,穿透了紫霄宫无形的墙壁,投向了外面那浩瀚无垠、翻涌不息的混沌,投向了混沌之下,那初生不久、生机勃勃却也纷争初显的洪荒大地。
合道的最后一步,就在眼前。
从此,他将身化天道,俯瞰洪荒,运转法则,再无悲喜,再无牵挂。紫霄宫将成为真正的天道象征,永恒孤寂。
然而,膝头残留的暖意,空气中消散的奶香,墙上幼稚的涂鸦,还有脚边那团因失去玩伴而悲伤呜咽的混沌雾气……这一切,都如同最细微却最坚韧的刻痕,烙印在了他即将永恒冰冷的道心之上。
紫霄宫依旧空寂,蒲团依旧冰冷。
但鸿钧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他缓缓闭上紫眸,再睁开时,眼底深处最后一丝属于“鸿钧”的情绪波动,如同沉入深海的星光,彻底隐没。
取而代之的,是天道般绝对的、俯瞰众生的漠然。
只是那漠然的深处,是否还残留着一丝属于“爹爹”的、永恒的余温?
他不再停留,身影缓缓变淡,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与紫霄宫、与这方天地间的道韵彻底融为一体。
合道,完成。
空寂的大殿里,只剩下灰灰低低的嗡鸣,以及墙上那幅散发着微弱守护道韵的涂鸦,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萌娃曾如何温暖了道祖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