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来得毫无征兆,铅灰色的云层如同被撕碎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向地面。鹅毛大的雪花瞬间将世界染成一片惨白,能见度不足五米,呼啸的北风裹挟着冰碴,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割得人脸生疼。我蜷缩在破旧的面包车里,牙齿止不住地打颤,羽绒服上的积雪融化成冰水,顺着衣领灌进后背,寒意刺骨。车厢里弥漫着陈旧的汽油味和孙瑾身上淡淡的雪松香,仪表盘的蓝光在挡风玻璃的霜花上折射出诡异的光晕,映得车内人影影绰绰,恍若置身于一个密闭的冰窟。
孙瑾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凸起,宛如冻结的河流。他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每眨眼一次都显得艰难。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在狂风暴雪中艰难地摆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每一次划动都只能短暂撕开雪幕,露出前方蜿蜒的山路。路面早己被积雪覆盖,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悬崖。他不时瞥向后视镜,镜片后的目光警惕如鹰,扫过车窗外呼啸的雪雾,仿佛在捕捉某个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后视镜里,模糊的雪幕中隐隐有黑影闪动,让人心惊肉跳。
“还有二十公里就到边境了。”他的声音裹着呵出的白气,在冰冷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呼出的白雾在车窗上凝结成霜,很快又被风雪抹去。仪表盘的蓝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却掩盖不住眼底的疲惫。那是连日逃亡留下的痕迹,黑眼圈浓重得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我盯着他手腕上的绷带,那是刚才突围时留下的伤口,鲜血己经渗出纱布,在雪白的绷带染上刺目的红,随着他握方向盘的动作微微颤动,仿佛随时都会崩开。
车载电台突然响起刺啦刺啦的杂音,如同金属刮擦般刺耳。紧接着传来王学霸尖锐的笑声,像毒蛇吐信般钻进耳膜:“亲爱的小学妹,你以为能逃得掉吗?”我浑身一僵,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羽绒服的面料被抓出褶皱。孙瑾猛地踩下油门,越野车在积雪覆盖的山路上打滑,轮胎与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车轮卷起的雪雾在身后弥漫开来,宛如一条白色的烟雾弹。车身剧烈晃动,我被甩得撞向车门,脑袋重重磕在窗框上,眼前金星首冒。
“别听她的。”孙瑾伸手握住我的手,隔着厚厚的手套,仍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他的拇指无意识地着我的手背,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只要过了前面的检查站...”他的话戛然而止,前方的道路被几辆黑色越野车堵住,车灯在风雪中如同一双双野兽的眼睛,穿透雪幕投射出冰冷的光柱。车灯的光晕中,雪花狂乱飞舞,宛如无数幽灵在起舞。我看见王学霸站在最前面的车顶上,红色大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朵盛开的血色玫瑰,她手中的红外线瞄准器红光闪烁,正锁定着我们的位置。她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得意与狠厉。
“下车!”孙瑾猛地推开车门,刺骨的寒风瞬间灌进车厢,带着冰碴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我咬咬牙,紧随其后,厚重的雪地靴陷入积雪中,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积雪下面是光滑的冰面,稍不注意就会滑倒。王学霸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优雅地走来,鞋跟在冰面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与风雪的呼啸形成诡异的节奏。她将枪抵在我的太阳穴上,金属的冰凉触感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枪管还残留着硝烟的味道,那味道让我想起暗室里的惊心动魄。
“真是感人的逃亡啊。”她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指甲尖微微用力,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知道吗?你父母的死,可和孙瑾的父亲脱不了干系。”我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孙瑾。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抿成一条首线,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手腕的绷带被挣得渗出更多鲜血:“不是这样的...当年的真相不是这样...”他的声音中带着痛苦与不甘,仿佛被揭开了最痛的伤疤。
“闭嘴!”王学霸突然调转枪口指向孙瑾,保险栓拉开的声响在风雪中格外清晰,“当年他们为了争夺‘方舟计划’的控制权,不惜害死所有人。而你,不过是个失败的产物。”她癫狂的笑声在风雪中回荡,发梢被风吹得凌乱,却不减眼中的疯狂。她身后的黑衣人举起摄像机,镜头的红光在雪幕中如同恶魔的眼睛,记录着这场对峙。摄像机的红光与雪地的白色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格外诡异。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的呼啸声,穿透风雪由远及近。王学霸脸色一变,咒骂了一声,收起枪钻进车里。黑色车队很快消失在风雪中,只留下轮胎碾过雪地的痕迹和满地弹壳。弹壳在雪地上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刚刚的惊险。孙瑾踉跄着扶住我,剧烈的咳嗽震得他浑身发抖,鲜血从绷带渗出,滴落在雪地上,瞬间被白雪覆盖:“对不起...没保护好你。”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喘息,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伤痛还是因为情绪的波动。
我看着他染血的绷带,心中五味杂陈。风雪依旧肆虐,吹得人睁不开眼,却掩盖不住远处渐渐亮起的曙光。那曙光在风雪中显得微弱却坚定,给人一丝希望。“别说了。”我脱下围巾裹住他的伤口,围巾上的绒毛沾满血迹,“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他望着我,镜片后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愧疚、有感激,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轻轻将我搂进怀里。他的怀抱带着体温,驱散了些许寒意。
在风雪中,我们相互搀扶着走向未知的前方。脚印很快被新的积雪覆盖,仿佛从未存在过。狂风呼啸,雪粒打在脸上生疼,但我们谁也没有松开彼此的手。我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但此刻,我只想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毕竟,在这冰冷的世界里,他是我唯一的温暖。而远处山峦间,隐约可见的边境哨塔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如同最后的希望灯塔,指引着我们前行的方向。那哨塔的轮廓在风雪中时有时无,却始终坚定地伫立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我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