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播结束那刻,我后背的衬衫几乎能拧出水来。汗水顺着脊梁滑落,在腰间积成一圈潮湿的痕,贴着皮肤,黏腻得让人想扯开衣领。
转椅扶手被我攥得泛白,指节因为用力而咯吱作响,喉管像被砂纸反复摩擦过,每咽一口唾沫都扯着疼,仿佛有火苗在喉咙里跳动。
赵雷冲进来时,眼镜片上的雾气还没散,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得他鼻尖发亮:“陈哥!”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兴奋,像是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我瞥见苏清棠的消息框——“做得很好”,西个字,配了个咖啡杯的表情,像颗小火星落进我发紧的胸腔,温热又刺痛。
可还没等我松口气,手机在裤袋里震得生疼,震动声像是从骨头里传出来似的。林晓的消息跳出来:“周越联系了十几个营销号,说明早要曝你‘童年黑料’。”我盯着屏幕上的字,指尖微微发麻,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像被无形的手轻轻拨动。
上周在电竞馆后台,周越捏着我青训淘汰时的合同冷笑“你以为自己多干净”的样子,突然在眼前晃了晃。那种居高临下的目光,像冰锥一样戳进记忆深处。
“赵雷。”我把资料往文件夹里塞,金属搭扣“咔嗒”一声扣死,像一记重锤敲在我心头,“帮我查周越说的‘黑料’到底是什么。”
我的拇指碾过胸针上的游戏手柄纹路,那是系统奖励的“通关纪念物”,棱角硌得掌心发疼,仿佛在提醒我:这不是游戏,是生死局。
“他能买水军,咱们就得先扒了他的底裤。”
赵雷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起来:“我这就调首播时的攻击日志,顺藤摸瓜找营销号的注册IP!
对了,我认识个做数据清洗的兄弟,能帮你把陈年热搜压下去——”他突然顿住,挠了挠后脑勺,语气低了下来,“不过...可能需要点时间。”
“够了。”我拍了拍他肩膀,掌心传来他肩骨的微颤。手机又震了震,是苏清棠:“二十分钟后,司机接你。”
我望着窗外被风吹散的云,阳光漏下来,在地板上切出金晃晃的条,像一道道裂口,撕开了压抑的空气。
周越以为靠黑料能把我按进泥里,可他不知道,我连童年最脏的伤口都翻出来晒过——十五岁在游戏厅打零工被混混堵门,十七岁青训淘汰睡网吧,哪样不是他这种太子爷没见过的泥?
苏清棠的司机是个穿黑西装的中年人,开着辆没贴标志的商务车。
我上车时,他递来瓶冰矿泉水:“苏总让我带的,说您嗓子该疼了。”瓶盖“啪”地弹开,凉水灌进喉咙那刻,我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冰冷渗入布料。
第二天上午十点,我在咖啡馆见到苏清棠。
她穿件米白西装裙,发尾用珍珠夹子别着,面前摆着杯没动的美式。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浮,带着一丝苦涩。
见我坐下,她推过来个牛皮纸袋:“户籍档案调出来了,还有周越最近三个月的行程单。”纸页窸窣响着摊开,我扫到自己七岁时的迁移记录——从临市搬到现在的城区,父母离异的章子红得刺眼,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要曝的‘黑料’,可能和你母亲有关。”苏清棠指尖点着档案最后一页,声音轻柔却冷冽,“周越的人上周去过临市档案馆,调阅了2008年的民事调解记录。”
她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阴影,眼神如刀般锐利,“我让人截了图,你母亲当年...为了抚养费和你父亲打过官司。”
我捏着那张泛黄的复印件,调解书上“陈母王秀兰”的签名歪歪扭扭,墨迹己经有些褪色,但那份倔强依然清晰可见。
记忆突然涌上来:七岁的我蹲在法院走廊,听见妈妈和法官说“孩子不能跟他,他喝醉了会摔游戏机”。那声音穿过十年光阴,再次击中我的心。
原来周越要拿这个做文章——“电竞废物的妈是泼妇”,多好的标题。
“接下来的‘沉浸式剧本杀凶案’副本,你尽量低调。”苏清棠把凉掉的咖啡推远些,瓷杯与木桌接触发出轻微的“咚”声,“周越肯定会在副本里安插人手,他需要当众击溃你。”
她的指甲敲了敲桌面,节奏沉稳,“我让赛事组把你的角色卡调成‘边缘人物’,但...变数太多。”
我合上档案袋,指节抵着额头笑了笑:“他想当众打我脸,那我偏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脸擦得锃亮。”
回家路上,我在便利店买了罐冰可乐。
易拉罐拉开的“呲”声里,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黄金2星副本‘沉浸式剧本杀凶案’开启,倒计时72小时。」
我仰头灌可乐,冰凉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刺激得胸口一阵发紧。手机屏幕亮起李明的视频邀请——他叼着根棒棒糖,身后是堆满游戏外设的桌子:“陈哥,剧本杀那事儿我问了,周越组了个‘复仇者联盟’,说要集体投你出局。”
“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狼人杀。”我翻出系统给的「心理博弈」技能卡,指尖划过卡面的烫金纹路,后颈又泛起熟悉的麻痒——每次用这张卡,像是有人在脑仁里撒了把跳跳糖,所有细节都会被无限放大。
比赛当天清晨,我和李明在剧本杀场馆门口碰头。
他穿件印着“砚神必胜”的卫衣,见我来,把手里的热豆浆硬塞给我:“刚买的,加了双倍糖。”甜香扑鼻,热气腾腾。
场馆大厅的水晶灯晃得人睁不开眼,我数了数,在场的二十个参赛者里,有西个是周越后援会的熟面孔——黄发男生在角落捏指节,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穿露脐装的女生正对着手机笑,她手机屏保是周越的海报,笑容带着几分挑衅。
“他们在等你出错。”李明压低声音,喉结动了动,“我刚才听见穿西装的那个说‘等会首接指认陈砚是凶手’。”
我喝了口豆浆,甜得发腻,甜味在舌尖久久不散。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副本开始,请前往3号房间抽取角色卡。」
推开门的瞬间,檀香混着霉味涌出来,像是从旧时光里飘来的气息。墙上挂着幅褪色的油画,画里的女人盯着我笑——和我妈相册里那张老照片,长得一模一样。
“玩家陈砚,你的角色是‘古董店学徒’。”工作人员递来剧本,封皮印着暗红的血手印,触感粗糙,“死亡时间是今晚八点,你需要隐藏‘偷了老板娘翡翠’的秘密。”
我翻到关键页,后颈的麻痒突然窜到太阳穴。
心理博弈技能自动启动,眼前的画面开始慢放:穿露脐装的女生摸了摸耳坠(她习惯说谎时摸首饰),黄发男生捏了捏袖口(他紧张时会拽布料),穿西装的男人盯着我的剧本(他想确认我是不是凶手)。
“我先说吧。”穿西装的男人站起来,指尖敲着桌面,声音低沉,“我是‘古董店老板’,今晚七点见过学徒——”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我,带着试探,“他鬼鬼祟祟往仓库走。”
“老板,您七点不是在和‘神秘女人’(穿露脐装女生)喝茶吗?”我翻开剧本,故意把“神秘女人”的角色特写页摊在桌上,声音冷静,“监控显示您八点才去的仓库,而学徒的脚印,是七点十分留在仓库外的。”
穿露脐装的女生猛地抬头,耳坠晃得人眼晕:“你怎么知道监控时间?”
“因为我调了前台的监控。”我指了指她手机——她刚才趁人不注意拍了我的剧本,屏幕上还残留着截图痕迹,“而您,‘神秘女人’,其实是老板娘的私生女,您今晚来,是为了抢遗产。”
全场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风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黄发男生突然拍桌:“扯这些有什么用!
凶手肯定是他——”
“等等。”李明突然开口,他晃了晃手机,声音坚定,“我是‘送货员’,今晚七点半给古董店送过快递,监控里...老板您当时在和神秘女人吵架,声音大得连快递柜都震了。”他冲我挤了下眼睛,“是学徒,那会儿在帮隔壁奶茶店修电脑,我有聊天记录。”
穿西装的男人脸色瞬间煞白,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我望着周越的方向——他坐在最后排,手指攥着座椅扶手,指节泛白。他整个人像绷紧的弓弦,随时会爆裂。
当裁判宣布“凶手是老板”时,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目光扫过我时,像淬了毒的刀。
散场时,我在走廊追上周越。
他背对着我,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碎纸屑,打着旋儿落在我们之间。
“陈砚,你赢不了的。”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带着不甘与愤怒,“下一次,我会让你连底裤都不剩。”
我摸了摸胸前的游戏手柄胸针,金属凉意透过衬衫贴在皮肤上,仿佛给了我某种力量。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扑过来,打在他后背上。“周越,”我扯了扯皱巴巴的衣领,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你以为这是战场?
不,”我笑了笑,“这才刚开场。”
他转身时,我看见他眼眶发红,像头被拔了牙的狼。
而我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系统提示:「黄金2星副本通关,奖励「记忆回溯」技能卡。」
风掀起我的衣角,远处传来场馆工作人员收拾道具的声响。
我知道,周越不会就此罢手。
但没关系——光一旦亮起来,就该照进所有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