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宗,新驻地议事堂,宗主白眉道人捏着玉简的手微微颤抖,本就愁苦的脸上皱纹更深了,几乎能夹死苍蝇。
白眉长叹一声,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无奈:“唉,刚离了北荒那苦寒之地,以为到了北齐能喘口气,安稳发展几年。”
“谁曾想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
“这北齐的劫数,竟比北荒还要凶猛百倍!”
“萧玄,北荒王,好狠的手段!”
“‘灭道统,诛九族’,他真敢啊!”
无极宗外事长老虚眉小声的说道,“宗主,要不我们还是再次搬家吧!”
白眉环视堂下长老们,“搬?还能搬到哪里去?”
“此刻再动,就是公然违抗王命,正好给了他们动手的借口!”
“秋后算账?只怕等不到秋天,我们就要步镇北城的后尘了。”
“传令下去!所有金丹长老,筑基执事,全部出关!”
“不够数的,去库房取灵石,去散修联盟高价招募!”
“砸锅卖铁也要凑够北荒王要求的数目!”
“立刻!马上!去青木城大营报到!”
“记住,去了前线,给老夫拼死效力!此乃我无极宗生死存亡之秋!”
南宫世家,祖宅密室,天南城城主南宫烈脸色苍白,胸前的绷带还渗着血。
南宫烈看着玉简,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桌子,昂贵的紫檀木案几“咔嚓”一声裂开一道大缝。
“欺人太甚!萧玄小儿!萧岩小儿!安敢如此!”
“灭我道统?诛我九族?他们以为他们是谁!”
旁边一位面容阴鸷的长老(南宫烈胞弟南宫枭)却相对冷静:“大哥息怒!此时硬抗,实属不智。”
“萧玄此獠,在北荒就以铁血手段闻名,他真做得出来。”
南宫烈喘着粗气,眼中怨毒与恐惧交织:“那难道就任他宰割?把家族底蕴都填进那绞肉场?”
南宫枭眼中精光一闪:“填,当然要填!而且要‘填’得漂亮!”
“但怎么填,有讲究。”
“我们请出三位元婴老祖,再‘凑’出两位元婴供奉,再‘倾尽全力’招募些金丹散修充数。”
“去了前线,哼,保存实力为上,让那些炮灰和别家的人先顶上!”
“只要不死磕,熬过这关,日后有的是机会,萧岩根基不稳,总有清算之时!”
南宫世家·后山禁地:阴冷的地窟石门轰然打开,走出三位气息如渊似海的老者(元婴期)。
为首者面容枯槁,眼神阴鸷如毒蛇,正是南宫家隐藏的定海神针——南宫冥。
南宫冥看着跪在洞外,一脸惶恐的南宫烈和南宫枭,听完汇报,半晌无语。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废物!”南宫冥的声音嘶哑冰冷,“竟被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儿逼到如此境地!”
“‘灭道统诛九族’?好大的口气!”
南宫冥眼中寒光闪烁,杀意凛然,“也罢,老夫便出关,去会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北荒王、北齐王!”
“不过南宫家的底蕴,不是用来填坑的。”
“枭儿,按你之前说的办。”
“‘凑’足人数,保存实力。”
“至于萧玄小儿…”
南宫冥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待兽潮退去,再慢慢清算。”
“让他知道,元婴之怒,不是他一个区区武道蛮夫能承受的!”
玉泉观(小宗门),观主静室。
观主玉玑子只是个金丹中期的老道,看着玉简,手抖得像筛糠,老泪纵横。
“天亡我玉泉观啊!”
“我们满打满算就贫道一个金丹,筑基期弟子只有五个。”
“这要我们全部出动,违令灭道统!”
“呜呜,祖师爷在上,弟子无能啊…”
旁边一个机灵点的弟子(筑基中期)小声道:“师父,要不我们去找附近的‘青云门’和‘赤霄派’商量商量?”
“他们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我们几家小门小派,能不能联名向王爷求情?”
“或者把家底都拿出来,多雇些筑基期的散修,凑数?”
玉玑子哭得更伤心了:“求情?那位北荒王像是能求情的人吗?”
“凑数?前线统帅又不是傻子。”
“罢了罢了!把库房里那株五百年的‘还魂草’拿去卖了!”
“再抵押两处药园!去散修盟,悬赏!”
“只要能充数的筑基后期以上,灵石翻倍!”
“我亲自去前线!大不了这把老骨头交代在那里!总好过被灭门!”
云港城主白河看着玉简,脸色铁青,将玉简狠狠摔在地上:“岂有此理!萧岩小儿,竟敢如此逼迫我等!”
“他以为他是谁?一个刚开府的毛头小子!”
“还有那萧玄,手伸得也太长了!”
“北荒不够他折腾吗?‘灭道统诛九族’?好大的威风!”
“真当北齐是他家后花园了?”
白河麾下心腹将领忧心忡忡:“城主,此令杀气腾腾,不似作伪。”
“那北荒王听说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在北荒连皇商背景的豪绅都杀得人头滚滚。”
白河眼神闪烁,怒气稍敛,但依旧强硬:“哼!我云港城兵强马壮,有护城大阵,兽潮一时半会儿打不过来!”
“想让我云港城的精锐去给萧岩填坑?”
“休想!”
“回复他们,就说我城防压力巨大,精锐无法轻动,只能‘尽力’抽调部分人手支援!”
“先拖着!看看其他家反应再说!”
“法不责众,他萧玄萧岩,还能真把北齐所有势力都杀光不成?”
大乾仙朝散修联盟·北齐州分部。
原本喧嚣嘈杂如同集市的散修盟大厅,此刻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巨大的任务玉璧上,原本琳琅满目的悬赏任务被瞬间清空,只留下一条散发着刺目红光的任务,占据了整个玉璧:
【北境紧急征召令·北荒/北齐王府联合签发】
征召对象:所有筑基期及以上境界散修!
任务:前往青木、赤铜、落霞、铁壁、天南五城前线大营报到,参与抵御高阶妖兽潮!
报酬:筑基期,日结下品灵石千枚,或等价丹药/材料!”
“战功另算!”
“阵亡抚恤:家族/指定受益人获中品灵石千枚!”
金丹期及以上:面议!待遇从优!王府秘库功法/法宝优先兑换权!
警告:征召期间,受王府军法节制!
抗命、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王府追缉至天涯海角!
备注:此乃强制征召令!
北齐州境内所有符合条件散修,三日内未至指定地点报到者,视为违抗王命,后果自负!
短暂的死寂后,大厅轰然炸开!
“我的天!日结千枚下品灵石?筑基期就有这待遇?”
“金丹期面议?王府这是把府库搬空了吗?”
“强制征召?不去就要被王府追杀?!”
“疯了!都疯了!北荒王、北齐王这是要玩命啊!”
“妈的,富贵险中求!”
“老子卡在筑基巅峰十几年了,拼了!说不定攒够战功能换颗破障丹!”
“同去同去!这价钱,值得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干一票!”
“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王府开价如此之高,前线凶险可想而知,老夫还是去偏远之地避避风头…”
大厅内,有人双眼放光,热血沸腾,立刻冲向登记处;
有人脸色煞白,眼神闪烁,悄悄退向门口;
更多的则是三五成群,激烈讨论着风险与收益。
散修联盟的长老们看着这沸腾的场面,既兴奋于前所未有的佣金抽成,又心惊于萧玄这手笔背后的恐怖压力与决心。
无数道传讯符光飞向西面八方,将王府的“买命钱”与铁血通牒,传遍北齐州的每一个角落。
北齐州西部荒原深处,一片终年被凌厉剑气笼罩的死亡绝地——无名剑冢。
冢内深处,一柄斜插在万剑残骸之上的古朴长剑,剑身忽然发出低沉的嗡鸣。
剑鸣声穿透层层剑气,传入冢外一间简陋的石屋。
石屋内,一位麻衣老者正闭目打坐,形容枯槁,仿佛与石头融为一体。
剑鸣入耳,他布满灰尘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
“嗯?”一声轻咦,带着亘古的沧桑。
老者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如剑的精光,瞬间穿透石壁,仿佛跨越了万里之遥,落在了北齐州那煞气冲霄的王令之上。
“灭道统,诛九族!”
“以战止乱,萧家小子倒有几分血性。”
老者声音沙哑,如同锈铁摩擦,“沉寂太久,骨头都生锈了。”
“这北齐似乎有点意思,妖兽倒也是磨剑的好对象。”
他缓缓起身,枯瘦的身躯内,一股令天地为之色变的恐怖剑意一闪而逝。
下一刻,石屋门无声开启,麻衣老者的身影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石屋外,万剑残骸齐齐低伏,如同恭送君王。
天剑宗·在北齐州历练的弟子驻地,一群身着天剑宗内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人,正围着传讯玉简议论纷纷,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与跃跃欲试。
“师兄!看到没?北荒王的强制动员令!”
“‘灭道统,诛九族’!好霸道!好气魄!”一个年轻弟子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是啊!比咱们宗门里那些整天论道打坐的长老们痛快多了!”另一个弟子附和道。
为首的俊朗青年(金丹期)倪英俊擦拭着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剑,眼中战意熊熊:“北齐遭此大难,妖兽肆虐,生灵涂炭。”
“我辈剑修,仗剑天下,除魔卫道,正当其时!岂能袖手旁观?”
“可师兄,这毕竟是北齐王府的征召,我们并非北齐所属,宗门那边…”有人迟疑道。
倪英俊剑眉一挑:“宗门?我们出来历练,本就是要寻找磨砺剑锋的机会!”
“此等大规模兽潮,高阶妖兽云集,正是检验我等剑道,扬我天剑威名之绝佳战场!”
“至于王府征召,哼,我天剑弟子行事,何须看他人脸色?”
“但此行斩妖除魔,目标一致!”
“传令下去,所有在此历练的筑基后期以上师弟师妹,自愿报名!”
“明日随我前往青木城!”
“我等要让北齐州看看,何谓天剑锋芒!”
倪英俊眼中闪烁着纯粹的战意和对强者的认可,“这位北荒王是个狠角色!他的战场,值得一去!”
“是!师兄!”众弟子轰然应诺,士气高昂。
他们这些来自外州顶级宗门的精英弟子,见识更广,反而比本地一些畏首畏尾的势力更有担当和血性,甚至隐隐将这次征召视为一次难得的机遇和挑战。
枫叶镇·李家,这是一个仅有百十口人、修为最高不过筑基后期的小家族。
家主李承恩(筑基后期)看着手中的玉简,手也在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李承恩召集全族老少,站在简陋的祠堂前。
“族人们!”李承恩声音洪亮,带着悲壮,“王府的征召令,大家都知道了!”
“要求我李家,至少出一位筑基后期和五位筑基中期战力!”
祠堂前一片沉默,许多妇孺眼中含泪。
“我知道,此去九死一生!”李承恩环视族人,“我李家扎根枫叶镇百年,世代受王府庇护(虽然微弱),方有今日安宁!”
“如今北齐大难,妖兽屠城!”
”镇北城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若前线崩溃,妖兽席卷而来,我枫叶镇,我李家老少,谁能幸免?”
李承恩深吸一口气:“覆巢之下无完卵!王府给了我们活路的机会,也给了我们守护家园的机会!”
“此战若胜,我李家在北齐,将真正立足!”
“此战若败…那就败吧!”
“至少我们李家儿郎,没有当缩头乌龟!”
“我,李承恩,亲自带队!”
李承恩看向身后几位同样眼神决然的族老和年轻子弟,“筑基期的,随我走!”
“练气后期的,自愿报名!”
“李家虽小,骨头是硬的!”
“爹!我去!”
“家主!算我一个!”
“还有我!我虽然才练气6层,但拼了命也能咬下妖兽一块肉!”
群情激愤,连一些半大少年都激动地喊了起来。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李承恩的母亲)颤巍巍地走上前,将一个护身符塞到最小的玄孙(炼气期)手里,摸了摸他的头。
“娃儿,跟着你大伯,好好杀妖兽…”
“活着回来。”
小小的枫叶镇李家,竟凑出了八名修士(含三名筑基期),在家主李承恩的带领下,义无反顾地奔赴前线。
他们的身影虽小,却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悲壮与决绝。
铁剑门·铸剑峰顶,一声穿金裂石的长啸响彻云霄,峰顶积雪崩落!
一个魁梧如铁塔,须发皆赤红的老者(元婴中期)破关而出,声若洪钟:“哇哈哈哈!他奶奶的!终于有架打了!还是打妖兽!”
“痛快!痛快!”
“萧家那两个小娃娃,够劲!”
“比门里那些软蛋强多了!”
“‘灭道统诛九族’?对老夫胃口!小的们!”
赤发老者对着下方闻讯赶来的门人吼道,“把老子的‘撼山锤’扛出来!”
“所有能喘气的金丹、筑基,都给老子集合!”
“随老子去落霞城!杀他个天翻地覆!让那些妖兽崽子们尝尝铁与火的滋味!”
这位以火爆和嗜战闻名的铁剑门老祖,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像是被点燃了沉寂己久的战血,兴奋异常。
百草门丹霞洞, 浓郁的丹香中,一位鹤发童颜,气息温和的老妪,(花木蓝,元婴大圆满)缓缓睁开眼,接过门主木青子递来的玉简。
花木蓝眉头微蹙,轻轻叹息:“唉,多事之秋。”
“北荒王,好凌厉的手段。”
“也罢,覆巢之下无完卵。”
“我百草门谷虽以炼丹为主,但守护家园,责无旁贷。”
花木蓝看向门主,“传令,开启秘库,取出‘回天续命丹’三十颗、‘生生造化散’千瓶。”
“门中元婴长老出关七位,由我亲自率内门金丹弟子百人,携带丹药,即刻前往铁壁城大营。”
“全力救治伤患,不得有误。另外…”花木蓝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通知各分堂,所有疗伤、恢复类丹药,价格上调三倍。”
“兽潮期间,奇货可居。” 花木蓝是悲悯的医者,也是精明的商人。
西河城张家祖祠深处,一股沉重的威压弥漫开来,带着腐朽与迟暮的气息。
一个苍老得几乎只剩下骨架的老者(化神期,张家老祖张三峰)在黑暗中睁开眼,声音如同破风箱。
“萧玄?萧苍穹的儿子?”
“竟敢威胁我张家后辈?”
张三峰枯槁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仿佛在掐算什么,最终归于沉寂,只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罢了,时移世易,先应付眼前吧!”
“告诉张烈,此次有老夫这把老骨头亲自带队,发挥一点余热!”
“张家,不能毁在老夫闭眼前…”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祖,终究选择了妥协,为了家族的延续,咽下了这口气。
北齐王府,传令兵不断进进出出,带来各方的反馈。
萧岩听着一条条或惶恐、或愤怒、或敷衍、或讨价还价的回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神越来越冷。
萧岩看向稳坐如山的萧玄:“大哥,看吧,反应来了。”
“有像无极宗那样认栽硬着头皮上的,有像南宫家那样阳奉阴违想保存实力的,有小宗门绝望哭嚎的,也有云港城白河这种刺头,想拖着观望的。”
萧玄端起新换的茶,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得可怕:“都在预料之中,白眉老道还算识时务,知道轻重。”
“南宫家,哼,秋后的蚂蚱。”
“那些小宗门,情有可原,但规矩就是规矩,凑不够数,就让他们主事人提头来见,或者整个门派填进最危险的前线,用命去填够战力!”
“至于白河…”萧玄眼中寒光一闪,“他是觉得他的云港城固若金汤?还是觉得我萧玄的刀,不够快?”
萧玄放下茶杯,对肃立一旁的传令官下令:“给云港城白河发最后通牒:本王只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明日午时之前,若他本人不亲自带领云港城应出的所有战力抵达落霞城大营报到,并立下军令状负责落霞城方向防务…”
“那么,三日之后,本王会亲自去云港城‘拜访’!”
“看看是他的护城大阵硬,还是本王的拳头硬!”
“同时,将此通牒内容,抄送北齐所有城主、世家、宗门!”
“让他们都看看,违抗王命的下场!”
传令官凛然领命:“遵王令!”
萧玄看向萧岩,语气不容置疑:“二弟,前线指挥交给你。”
“放手去做,不用顾忌任何人的背景。”
“谁敢不听号令,阵前退缩,杀无赦!”
“天塌下来,有大哥顶着,北齐,乱不了!”
萧岩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战意和决然:“大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一次,要么肃清北齐,要么你我兄弟,就真去宗人府作伴!”